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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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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衡嘉左右看看, 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声,道:“倘若观主另有吩咐……”

    “没有。”顾景阳道:“你退下吧。”

    “嗳。”衡嘉忙不迭应了声, 悄悄将额头汗珠拭去, 退了出去。

    顾景阳心中有些极细微的窘迫, 回过身去,却见谢华琅手中捏着那只白瓷杯, 细细品内中茶。

    时下女郎颇爱珠饰, 妆面鲜妍, 正如牡丹荼蘼, 自花钿至鹅黄, 乃至于鬓角斜红,不一而足。

    她也颇爱艳色,衣裙华美, 然而面上却素净, 除去黛眉唇脂, 便再没有其余妆饰,十指纤如玉, 连蔻丹都没有涂。

    谢华琅将空了的白瓷杯轻轻搁下, 道:“道长, 我的手比我的脸还好看吗?”

    顾景阳为她续杯:“你不说话的时候,最好看。”

    谢华琅“噗嗤”一声笑了,手指捏住那只白瓷盏摩挲几下, 却没有再饮, 觉得外间风略微有些大, 便站起身来,将自己斜对面的窗扉合上了。

    春日里日光和煦,衣衫也单薄,她抬手时宽袖下滑,露出半截小臂,肌肤莹润,玉臂如酥。

    顾景阳克于礼教,偶然瞥见,旋即别开了眼。

    谢华琅却不曾注意此事,她的目光,正被东侧安放着的一柄剑吸引了。

    毕竟是客人,不好冒昧,她先问了主人:“我能过去看看吗?”

    顾景阳并未起身,只道:“去吧。”

    剑有百兵之君的美称,因起源于黄帝时代,又称百兵之祖。

    谢华琅精于骑射,然而技击之道,却未曾涉猎过,倒是家中几位兄长,颇擅此道,父亲、叔父与兄长几人,每每也佩剑为饰。

    那把剑便被安置于架上,并无装饰,谢华琅上前执起,拔剑出鞘,便见寒气四溢,光华内敛,剑刃清冽如冰,清晰倒映出她的双目。

    心神一凛,她归剑入鞘,由衷赞道:“好剑。”

    顾景阳道:“尚可。”

    “无论有多好,到你嘴里,也只能是尚可,”谢华琅还记得他先前点评自己之事,闻言莞尔:“怎么没有佩玉?”

    《礼记》 讲: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天子佩白玉而玄组绶,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组绶,大夫佩水苍玉而纯组绶,世子佩瑜玉而綦织绶,士佩瓀玟而缊组绶。

    谢华琅之父谢偃官至中书令,位同宰辅,金章紫绶,按制佩山玄玉,叔父谢令官至国子监祭酒,银印青绶,按制佩水苍玉。

    以玉比德,时下上至公卿,下至黎庶,但凡力有所逮,少有不佩玉的,便是谢华琅,也有几盒子玉佩吊坠在,用以压衣,或搭配裙装。

    “都是外物,”顾景阳淡淡道:“有或者没有,都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谢华琅解下腰间玉佩,系在剑首,轻声道:“人终究是跳不出世人圈子的,那有些规矩,还是得守。”

    顾景阳微露笑意:“倒也有些歪理。”

    “想夸赞我便直言夸赞,偏要说是歪理,”谢华琅将那柄剑放回原处,又到他身侧坐下:“你怎么这样嘴硬?”

    顾景阳垂下眼睫,为她续杯,道:“喝茶。”

    谢华琅忍俊不禁,端起饮了一口便搁下,手托着腮,双目盯着他看。

    顾景阳被她看的不自在,抬眼回望道:“你看什么?”

    谢华琅笑道:“看道长你呀。”

    顾景阳别开视线,道:“看我做什么。”

    谢华琅莞尔道:“看道长是怎么假正经的。”

    顾景阳道:“你好好说话。”

    “好好好,我不笑你了还不行嘛,”谢华琅能屈能伸,顺势转了话头,笑问道:“道长,你贵庚多少了?”

    她正值碧玉年华,青春妙龄,窗外的阳光隐约透入,面颊光洁如玉,半分瑕疵也没有。

    顾景阳静静看她半晌,心中感怀,忽然生出几分伤惘来。

    “枝枝。”

    轻轻唤了她一声,他手掌前伸,握住了她的手:“我今年三十有六了。而你,还正年少。”

    他的掌心温热,倒同他清冷疏离的外表截然不同。

    谢华琅微微笑了,回握住他手掌,引着去抚摸自己面颊,温声道:“正好比我大二十岁。”

    “枝枝。倘若,倘若……”

    顾景阳生性坚韧,处事果决,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知晓何为忐忑,也是第一次,踌躇不前,心生犹疑。

    他静静看着她,目光隐约颤动,顿了半晌,方才道:“倘若你现在后悔,想要离去,都还来得及。”

    谢华琅低声问他:“你想让我走吗?”

    顾景阳垂眼不语,难以开口。

    若是别的时候,谢华琅必然不会逼问,但说到此处,却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道长,”她握住他手掌,叫那温热掌心贴近自己面颊,又一次低声问道:“我想听你的心里话,想让我走,还是不想?”

    顾景阳眼睫低垂,随即又抬起,心中万千踌躇。

    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逼到这等狼狈境地的时候,更没有想到,将自己逼到这等境地的,居然是一个十六岁的年轻女郎。

    谢华琅见他不语,倒不强求,松开他手,道:“你不说话,我就当是拒绝了。”

    她站起身,意欲离去时,衣袖却被他拉住了。

    谢华琅背对他停住,唇角忍不住上翘,不知怎么,便想起她年幼时坐在父亲怀里,第一次见长安夜空遍布烟花时的场景了。

    那夜烟花漫天,绚烂明艳,不可方物,是年幼的她所曾见到的最美的风景,多少年之后,仍旧难以望怀。

    “道长,”她道:“什么都不肯说的人是你,现在不许我走的人也是你,你可真难伺候。”

    “枝枝。”顾景阳跪坐起身,扯住她衣袖,挽留道:“不要走。”

    谢华琅忍笑,却不肯松口,反问道:“为什么不要我走?”

    “枝枝,我的心意,你该明白的,”他静默片刻,语气里添了几分近乎青涩的为难,低声道:“已经把我逼到这等境地,就不要再叫我……”

    谢华琅回过身去看他,眼睛里满盈笑意,也不言语,只如此对着他看。

    顾景阳从没有见过这样明亮的目光,同她对视良久,终于别过脸去,温柔的唤了一声:“枝枝。”

    谢华琅在他身畔坐下,用肩膀蹭他一下,低声笑道:“只是说一句话,真的有这么难吗?”

    顾景阳道:“太过轻浮,于礼不合。”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华琅不意他是这样想的,一低头,侧过脸去,盯着他道:“我说的时候,你明明很喜欢呀。”

    “你转回去。”顾景阳别过头去,轻声道:“哪有这么看人的。”

    谢华琅乖乖的坐了回去,又去扯他宽袖,道:“九郎,你看看我。快点!”

    顾景阳便侧过头去看她,道:“你又怎么了?”

    谢华琅却凑过去唇,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

    “啾”的一声。

    顾景阳身体微僵,抬手按住被她亲过的地方,怔了会儿,正待说话,却被谢华琅先自打断了。

    “道长,你又要假正经了!”

    她认真道:“我方才亲的那么慢,你完全能躲开的。”

    被她亲吻过的地方,似乎已经烫起来了,顾景阳手指仍旧留在那处,道:“我只是,只是……”

    谢华琅慢悠悠道:“你只是不想躲。”

    顾景阳眼睑低垂,不再言语。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谢华琅坐起身,凑到他耳畔去,低声道:“你就是喜欢我。”

    顾景阳微生恼意,抬眼看她,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谢华琅被他这回应惹得笑了,抱住他手臂,笑问道:“道长,我都亲了你两回了,你什么时候也亲亲我?”

    顾景阳惯来矜雅自持,方才被她逼得急了,才说了那么句话,深以为羞,此刻怎么可能会首肯,别过脸去,不理人了。

    “道长,你这人怎么这样?”谢华琅道:“嘴上自诩端方知礼,却连礼尚往来都不明白。”

    顾景阳道:“礼尚往来不是这么用的。”

    “你管我怎么用呢。”谢华琅摇他手臂,催促道:“亲亲我嘛!”

    “枝枝。”顾景阳微有窘迫,低声道:“不要胡闹。”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谢华琅想了想,便自袖中取了帕子,系在眼前,挡住了视线:“现在我看不见了,总可以亲了吧?”

    白帕遮住了她双目,也叫她唇珠更见鲜妍,愈加动人。

    顾景阳看了良久,忽然想起六月里娇艳芬芳的樱桃来。

    都说樱桃小口,原来是这样来的。

    谢华琅将眼睛蒙上,其实也吃不准他会不会真的亲,然而他不做声,便是有希望了。

    内室里极尽安谧,他们离得也近,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也不知怎么,察觉他气息近了,惯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华琅,心中竟生了几分忐忑,倒有些后悔,方才将眼睛遮上了。

    他气息自她唇珠前略过,由远及近,最终却没落下,只伸手上前,温柔刮了刮她的鼻梁。

    谢华琅生性热切,若是看中了,也会大胆追求,并不觉得自己主动,便丢了脸面,先前两次亲他,都十分大大方方,然而这一次,他只是勾了勾她鼻梁,她却脸红了。

    “吾老是乡矣,”顾景阳却认输了,抱她入怀,揽住她肩,他低声道:“不能效武皇帝,求白云乡也。”

    谢偃有四子二女,其实还不算多,细数朝中勋贵,十几个孩子的比比皆是,将来各自嫁娶,自然也同十几个家族成了姻亲,掰着指头捋一捋,长安的高门勋贵基本上都沾亲带故。

    要不怎么说嫡长子与嫡长女尊贵呢,前者可以继承家业,家族的大部分资源都会倾斜到他的身上,而后者为嫡妻所出,身处闺阁之中时,自然会被精心教养,出嫁之后,往往也同父兄极其亲近,不会断了关系。

    一个家族的资源就是那些,这两个占了大头,重要性也不言而喻,要向看哪一家究竟的那边儿的,就看他们家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娶的是谁家女郎,嫡长女又嫁去了哪家。

    谢家要娶妻的是嫡次子,上边还有嫡兄,沈家嫁的是幼女,身为世子的长兄也娶妻了,怎么看也没有联合在一起的意思,想来不会叫人忌讳。

    谢偃也明白这道理,故而更是摸不到头脑,轻叹口气,道:“罢了,陛下既然提了,还是叫星河他们早些归京吧。”

    沈国公抱怨归抱怨,心中却是门清,颔首道:“我回府便遣人去催。”

    二人并肩而行,未出宫门,便有内侍追了上来,将皇帝先前所说的话讲与沈国公听,又道赏赐钱物已经送往沈国公府去了。

    沈国公再三谢恩,待那内侍离去,方才向谢偃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儿?我是真有些搞不懂了。”

    谢偃微笑道:“赏总比罚好,陛下既赐下,你接着便是。”

    “从前也就罢了,今日我却有些担忧,”沈国公神情微顿,隐约有些不安:“门下省的侍中吃了排头,尚书省的仆射前几日刚被责骂过,这都是先帝时侯的老臣呐……”

    谢偃亦是颔首,见沈国公颇为忐忑,正待劝说几句,然而话到了嘴边,忽然顿住了。

    沈国公奇怪道:“怎么了?”

    谢偃思忖片刻,道:“陛下仿佛不曾责备过我。”

    “是吗?”沈国公有些诧异,仔细想了想,诧异道:“还真是!”

    他侧目去看谢偃,狐疑道:“为什么?”

    谢偃也是不解,轻轻摇头道:“我如何会知道?”

    沈国公不觉蹙眉,自语道:“怪哉!”

    ……

    不论心中如何不解,该做的事情终究是要做的,沈国公回府之后,便先唤了心腹来,叫亲去扬州一趟,催促妻子和一双儿女早归,将这事吩咐完,才觉松一口气。

    谢华琅离京时,正值四月,返回长安时,却已经是五月中。

    道观外的桃花都败了,不久前的那片红云尽数消散,只见绿叶新冒,翠色莹润,倒是山门东侧的几株茉莉开花了,雪色花朵夹杂在绿叶之中,分外清新娇艳。

    衡嘉听人回禀,说谢家女郎到了时,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又怕这是个误会,叫人空欢喜一场,没敢同顾景阳言说,先自出去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