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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飞在打电话的时候,我的眼前已经开始逐渐模糊,听他的声音更是有种忽远忽近的错觉。
大量的失血本身就容易导致人变得虚弱,加之刚刚为了逃脱虎口,我几乎是把吃奶劲都拼出去了,此刻危险解除,我浑身上下真的和虚脱没有任何区别。
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朝着张星宇挤出一抹苦笑:“好..好险。”
“是啊,真他妈的险,我玩了半辈子,头一回有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张星宇也点点脑袋,但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和我想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
不过此时我也没太多心思琢磨别的,咽了口唾沫问叶致远:“远仔,救援啥时候能到啊,我怕再耽搁一会儿,警察不来,那几个悍匪又掉头跑回来了。”
“已经打过电话了,相信很快就有警察过来,放心吧,那帮劫匪不傻,这种情况再回来,不是自投罗网嘛。”叶致远抻着脏兮兮的手掌抹擦一下自己额头,朝着我低声呢喃:“朗哥,今晚上我欠你们一道,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招呼我。”
“是啊小朗、小胖,不论前因后果,今天晚上我老常也欠你们一份大人情,今天要不是你俩的奋不顾身,明天估计全市人民得给我开追悼会。”常飞也不嫌水稻田里埋汰,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吸了吸鼻子,孱弱的枕在叶致远的肩膀头上苦笑:“常叔、远仔,你俩快别这么说,整的我特别内疚,那帮人要找的是我,要不是被我牵连,你俩也不可能跟着这么刺激,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常飞自嘲的摇了摇脑袋:“我活了快五十年,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枪击案,头一次被人拿枪威胁,呵呵..这伙人背后的雇主是有多盼望我死啊,羊城的不正之风确实应该好好的整治一下了。”
“滴呜滴呜..”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响起,不多会儿整条路上停满了闪烁着红蓝警示灯的各式警车,大批全副武装的防暴队员训练有素的朝我们的方向奔来。
昏暗的水稻田,立时间被几盏车载探照灯晃得如同白昼一般亮眼。
一个大腹便便,穿着夹克衫,吃的跟猪八戒他二姐夫有一拼的中年男人夹着莲花小碎步,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水稻田跑了过来,满头大汗的朝着常飞敬了个礼,上气不接下气的吱声:“领导,我..”
“从我报警到现在为止,总共过去二十八分钟,而番禺区警局距离此地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而化龙镇派出所距离此地更是不用十分钟。”常飞摸了摸脸上的泥污,上下打量几眼对面的中年胖子,摇摇脑袋道:“我严重怀疑你的工作能力。”
大胖子忙不得辩解:“不是这样的,常..”
“有什么事情,待会你和咱们一把亲自沟通吧,就这样..”常飞不耐烦的打断对方:“现在,我们需要救护车,我的两个朋友为了掩护我身受重伤,你们的车把整条路堵的严严实实,救护车如何进来?如果耽误了他们的最佳治疗期,你艾叶一定要负全部责任。”
大胖子吓得打了个激灵,随即用和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速度回过身子吆喝:“您别着急,我保证完成任务,马上组织人将几位小同志背出去,小刘赶快喊几个人过来..”
常飞冷冰冰的搀起张星宇,再次摇摇脑袋:“有喊人的功夫,你完全可以亲自上手,我现在不止怀疑你的工作能力,还是怀疑你的工作热情,老艾啊,我对你真的失望透顶。”
叫老艾的中年胖子杵在原地懵圈一下,马上笨拙的蹲在我面前开口:“这位兄弟,来!我背你..”
没等我拒绝,叶致远已经搀着我,直接推搡到了他的后背上。
该说不说,这胖子虽说满身赘肉,不过趴在他背上真心挺舒服,颇有种坐人肉沙发的感觉。
不知道是警灯太过晃眼,还是我的意志力已经撑到了极限,趴上那胖子后背以后,我的眼皮就越来越睁不开,自己都能感觉的出来,随时有可能晕厥过去。
耳边传来常飞和我身子底下那个老艾断断续续的对话。
“老艾啊,我听说你是天娱集团郭海的远房表亲,是吗?”
“其实也算不上远亲,只能说稍微有点瓜葛罢了,不过您放心,我这个人向来帮理不帮亲,如果郭海以及天娱集团违法乱纪的话,我一定会..”
“那就连夜传唤一下郭江吧,今天晚上我亲眼目睹他和我的一位小朋友发生了纠纷,并且还扬言要杀他,不止是我,青云国际的王莽、国土资源的老李,水利局的老赵,还有诸多人证都可以证明,郭江绝对有杀人动机。”
“这恐怕有点不合适吧,天娱集团在荔湾区,我一个番禺区的过去传唤,容易引起同事之间不必要的误会,要不我待会给荔湾区的老吴去个电话..”
“我手机里难道没有老吴的号码吗?老艾啊老艾,你的思想觉悟真的存在重大的盲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论哪个区,你要记住你是头顶警徽的人民战士,不要惧怕任何歪风邪气,不过我现在真有点质疑你了。”常飞的声音娓娓传入我的耳中:“我和我的朋友是在番禺区发生的意外,郭江是此次事件嫌疑最大的,你又是郭家的远亲,呵呵呵,我似乎瞬间弄懂了很多。”
我身上的老艾闷声闷气的连连辩解:“领导,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起初我百思不得其解,羊城大小十一区,绑匪为什么单单要把我们掳到番禺,就在刚刚我突然明白了,或许这里有人给了劫匪们许下了什么承诺...”
常飞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很想打起精神听听他究竟又说了些什么,奈何眼皮实在不争气,没等完全走出那片水稻田,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中。
我费劲巴巴的昂起脑袋观望,结果发现张星宇半倚半躺的卧在我旁边的病床上,此时丫正跟只成精的大耗子似的“吧唧吧唧”吃着香蕉,听到我这边有动静,张星宇马上转过来脑袋。
见我来回打量他,张星宇笑盈盈的坐直身子发问:“醒了啊,感觉咋样?”
我咽了口唾沫,关切的询问:“后面怎么样了?”
“什么后面怎么样啦?咱俩总共才来医院躺了不到四个小时,天这会儿都还没亮呢。”张星宇嘴巴不停歇的又从床头柜上的果篮里摸出来个苹果,张嘴“吭哧”咬了一大口,唾沫横飞的坏笑:“常飞回去召开紧急会议了,我听意思是还准备成立个什么专案小组,番禺区警局已经传唤郭江了。”
“呼..”我长吁一口浊气,点点脑袋道:“计划虽然有点曲折,但总算是按照咱们的设想走的。”
张星宇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包烟和打火机丢给我,眨巴眼睛调侃:“话说你丫是真虎啊,在面包车里竟然真敢跟那俩狠茬子玩命,你不怕他们没轻没重真一刀攮了你?”
“怕呀,咋不怕,可特么要是不反抗,真等那俩逼崽子给咱们拉倒什么荒郊野外,咱就一点机会都没啦。”我拆开烟盒,点上一支,连吐几口烟雾后,我马上爬坐起来:“我手机呢?嘉顺这事儿办的是真特么不靠谱。”
张星宇沉默片刻,像个精神病似的朝我突兀傻笑两声。
我没好气的骂咧:“你笑个鸡八,我手机呢?”
“你手机我让远仔先拿回去咱们公司了,里头秘密太多,万一被查出来,不死也得脱成皮,其实这事儿嘉顺办的没有任何差池,他完全是照着计划走的,只是我稍稍改变了一丢丢细节,朗哥,你先别瞪眼昂,听我慢慢道来。”
听到胖子的后半句话,我已然完全坐直身子。
看我露出要吃人似的凶狠目光,张星宇打了个激灵,摆手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道:“朗哥,你听我说哈,咱俩腿上都有伤,你腿上的弹孔扎的比我还深,医生可说啦,要是乱动弹的话,容易留下终身残疾。”
我咬着腮帮子发问:“是你让那仨悍匪故意开枪嘣的曹巍?”
“对!”张星宇毫不避讳的点点脑袋:“那天晚上你被他带人胖揍,我已经想过让他用哪种方式去世,不为别的,就希望通过他警告一下那帮自认为很可以的二世祖们,想搁咱面前装逼先掂量自己有几条命。”
我上火的提高嗓门厉喝:“干他我不说啥啦,可敌我不分的干咱俩又是咋回事,干完走就得了,还特么整一出绑架又是几个意思?”
“嘘。”张星宇食指比在嘴唇边,指了指门外,压低声音道:“门口不定有没有耳朵,你吆喝的那么响亮,是生怕咱俩死的慢吗?别急眼,听我跟你说,嘣咱俩是为了让故事情节更加丰满,你想啊,突然蹿出来一群悍匪,就因为曹巍多哔哔两句就给他一个人干死了,合理吗?”
我烦躁的出声:“我特么计划里不是也把我捶了一顿吗。”
张星宇也坐直身子回应:“我滴亲大哥,对方是拎枪就敢杀人的狂徒,嘣曹巍的时候直接下狠手,为啥到你这个当事人这里,只是轻描淡写的捶一顿?你觉得常飞傻吗?叶致远缺心眼不?”
我沉默片刻,点点脑袋道:“行,就说这点你有理,那后面又是为啥?绑走我,我可以事后编瞎话解释,有兄弟帮衬脱困了,绑走常飞和叶致远,你打算怎么圆这个幌子?如果我不反抗的话,最后的结果你尴尬不?”
“你不可能不反抗,因为当时你已经开始怀疑那帮悍匪可能不是咱的人了,我了解你的性格,但凡有一点点的活命的可能,你丫绝对会奋力一搏。”张星宇好像生怕我会扑过去,朝着床沿挪动两下屁股憨笑:“再者说啦,就算你反抗失败,我也安排了后手,无巧不巧的正好能救咱们于水火之中,计划的很巧妙,一般人指定看不出来任何端倪。”
我深呼吸两口,朝着他勾了勾手指头道:“来,你主动把脸凑过来,让我踹两脚,这事儿咱俩再继续研究。”
张星宇又往床沿处挪动两下屁股,讪笑着耸了耸肩膀:“别闹,我也是为了咱大家都好,你想啊,凭咱们的实力,怎么可能让常飞平白无故欠下一份人情,可今晚上之后,他就欠咱们头狼的,两颗子弹,换两张将来的保命符,你自己码码到底值不值?”
没等他说完,我抻手就朝他抓了过去:“卧槽你爹得!”
张星宇身子一侧,直接滚到病床的那边,朝我吐了吐舌头贱笑:“他朗哥,你的套路我基本上都摸清楚啦,先说话再动手,实在不行吼一吼。”
刚刚朝张星宇猛抓的时候,一下子扯着我大腿上的伤口,我疼的又蜷缩回去身子。
“他朗哥,咱俩好好唠行不?你要真想揍我,等明天我订的铝合金头盔回来的,想怎么打怎么打,眼下咱需要解决另外一个问题。”张星宇双手托在床边,朝我凑过来脑袋道:“这次事件,你打算要个什么结果?刚刚你昏迷的时候,叶致远跟我明说了,靠这事儿肯定一把整不死郭江,如果最后实在抓不到那几个绑匪,无非是天娱集团再当把冤大头,弄几个中层人物出去扛雷子,但郭海绝对彻底恨上咱们了。”
“他现在不也挺恨咱的嘛。”我撇撇嘴嘟囔。
张星宇长舒一口气道:“完全不一样,现在恨还不致命,比起来已经开始鸠占鹊巢的辉煌,他对咱们只能算极度厌恶,可咱要是奔着整死他家老三去,他可能宁愿不管辉煌,也得掉头跟咱们血拼,我感觉有点得不偿失。”
“那你意思呢?”我思索片刻后反问。
这家伙精的跟什么似的,但凡他主动提及,说明脑子里肯定已经想好了我想问的一切。
“第一,换陆国康出来。”张星宇伸出两根手指头道:“老陆的事情很好运作,主要是天娱那帮篮子卡着不松口,第二,咱们可以伺机把三号店开到荔湾区去,不光让天娱出钱出力,还得把关系给咱跑的明明白白。”
“喝了呀?”我歪脖嘲讽:“先特么不说郭海会不会同意,我就问你,你凭啥让常飞松口,今晚上他就算没让吓死,也觉得虚了,此时正在气头上,但凡咱张口,常飞不得马上开始怀疑,这事儿会不会有猫腻?”
“又犯傻是不?”张星宇嬉皮笑脸的指了指我道:“你觉得大哥今晚上忙活一宿,真的只是为了演戏?我跟你说哈,计划开始前,我曾经让嘉顺告诉那个悍匪头头,用自己手机给郭江打过一个电话,而且郭江也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啥吗?”
我撇嘴冷哼:“意味啥?”
“不论这事儿是不是郭江干的,屎盆子都已经彻底扣在他脑袋上了,因为除了当事人以外,没有第三者知道悍匪头头究竟和郭江说了什么,面包车里有那俩小悍匪不小心遗落的手机,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是那个悍匪头头的,如果咱最后把悍匪头头的手机交出去,你说郭江死不死?”
张星宇像只小狐狸似的“桀桀”怪笑:“而那个悍匪头头的手机就是咱们换房换钱换陆国康的凭证,手机给郭海,他可以随便找三个人出来扛事,手机交给警方,彻底坐实郭江买凶杀人,你如果是郭海,如何取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