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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阙找过我。”宋铭的声音十分平静。
可宋老夫人无法平静,他动作倒是够快的。可见他上心,这般,宋老夫人反倒更担心了。
宋老夫人拿起茶杯,沾了沾唇:“他找你说什么了?”
“他请求我将暖暖许配给他。”宋铭缓缓道。
宋老夫人嘴角下沉,目不转睛的看着宋铭:“你答应了?”
宋铭道:“我说要考虑下。”宋老夫人冷下脸:“前不久你还说魏家太复杂对暖暖不好,这会儿怎么变成要考虑了。”宝贝孙女倒戈了,连宋铭都动摇起来,宋老夫人简直要被气死了。魏老三倒是好口
才。老太太着实气得狠了,魏老三都出来了。
宋铭赔笑:“母亲先莫生气,容我细细说。”“你说吧!”她倒要听听魏阙怎么把宋铭说服的,暖暖到底年幼,哪是魏阙的对手,尤其这动了情的小姑娘,难免天真乐观。只连宋铭都被他说动了,宋老夫人百思不得其
解。
“梁王妃派人引诱吕嬷嬷的儿子染上赌瘾并闹出命案,借此辖制吕嬷嬷为她所用,太妃震怒,将王妃关进了庵堂。”宋老夫人愣了一下,同样身为婆婆,要是哪个儿媳敢这么对她,宋老夫人活剥了她的心思都有。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收买了,有时候因为各种原因,晚辈示好长辈身边
人也情有可原,但是用这种手段来收买人,已然过界。这不仅仅是权威受到挑衅,还是安全隐患。
梁太妃的愤怒,宋老夫人可想而知,梁王妃那是已经彻底遭她厌弃了。
宋老夫人陷入沉思之中,她不满魏阙,梁王妃占了很大的原因。做婆婆的想拿捏儿媳妇,轻而易举,她不舍得孙女受苦。
眼下梁王妃铸下大错,以梁太妃的性子绝不可能原谅,然而打老鼠怕伤着玉瓶儿,魏闳十分亲近梁王妃,梁太妃怕是也有束手束脚之感。
若是能将这个矛盾操作好,极有可能将梁太妃拉拢过来,毕竟梁太妃惯来优容娘家。
有梁太妃撑腰,梁王妃不足为惧,目下瞧着梁太妃的身体十分健朗,起梁王妃好多了。
至于妯娌之间,终究不是婆媳,没有天然的等级压制,暖暖应付起来容易很多。
怪不得宋铭也犹豫了,宋老夫人拿眼看宋铭,不过她不信宋铭会只因为这个就改变主意了。
宋铭笑了笑,接着道:“魏阙向我承诺,将来会对暖暖从一而终,绝不让她受委屈。”
“你信?”宋老夫人抿了抿唇。
宋铭垂了垂眼,当时他便问魏阙,凭什么让他相信他。
魏阙反问,为什么他能对妻子一心一意。
宋铭哑口无言。并非所有男子都贪花好色,虽然诱惑繁多,可男人若不愿意,别人想逼也逼不了。
魏阙不是重色之辈,观察他良久的宋铭可以确定,魏阙对暖暖的真心,宋铭也看得出来。
这么瞧着,倒是值得一信,然而:“若是有朝一日金鳞化龙,旁人不会乐见如此。”
“此我家事,何必听外人!”
想起当时他眉宇间的睥睨之色,宋铭眸色转深,只要他威望足,旁人也不敢指手划脚,史上又不是没这种例子。
宋铭点头:“我信他!”
宋老夫人脸更冷了。
宋铭失笑,母亲对暖暖一片拳拳慈爱之心,他懂。越是疼爱,越是不想她受一点委屈,宋铭也不想女儿委屈。所以他权衡利弊,最后两害相较取其轻。
对着冷若冰霜的宋老夫人,宋铭细细解释:“暖暖若是嫁给其他人,大概会过的更轻松一些。”
“肯定!”宋老夫人挑刺,什么叫大概,肯定更轻松。
宋铭无奈,从善如流:“肯定更轻松自在,然而千金难买心头好,那个人会是暖暖喜欢的人吗?”
说话时,宋铭细细盯着宋老夫人,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宋老夫人脸色更沉,却没有反驳。
宋铭心下一叹,魏阙说暖暖亦喜欢他,宋铭将信将疑,这丫头不是喜欢季恪简的?
不过宋老夫人的反应让宋铭不得不相信,小女儿真的喜欢魏阙。宋铭心情有一瞬间的微妙。当初季恪简婉拒之后,一度让宋铭十分担心,担心女儿走不出来。目下看来是他杞人忧天,他的女儿十分拿得起放得下,如果不是魏阙就更好
了。
然而若非魏阙,恐怕她也不可能这么快放下季恪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般二般的人哪里入得了她的法眼。
“她若是不识情爱滋味,还罢,然眼下两情相悦,却因为外界原因而不能在一起,我怕她抱憾终身。”宋铭缓缓道。
这可能是女儿的遗憾,更可能成为魏阙的遗憾,他朝权在手,他会不会想弥补遗憾。这一点,宋铭也不敢断定。
宋老夫人眉头紧皱,目光复杂的看着神色平静的宋铭,抱憾终身么!
宋铭静静的看着她。
宋老夫人垂下眼,凝视手中佛珠半响,末了幽幽一叹:“方才暖暖对我说她相信魏阙,她愿意。我问她,明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为什么还是要选,她说,因为她喜欢他!”
宋铭微微一震。宋老夫人闭上眼:“罢了,罢了,既是她自己选的路,依她便是。”宋老夫人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在暖暖受委屈时后悔此时自己的妥协,可眼下除了同意,她别无选择,
抱憾终身这四个字对她而言太过沉重。
“母亲,”宋铭心头不忍,温声道:“您放心,暖暖会幸福的。”
宋老夫人睁开眼,望着肃容的宋铭,轻轻笑了起来:“是啊,咱们暖暖是个好姑娘,老天爷不会亏待她的。”
——
关峒纳闷不已,不知道是什么消息能让魏阙高兴成这样,多少年了,他就没见魏阙笑容这么灿烂过。
要不是规矩在,他差点就想垫脚伸长了脑袋看看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他正急得险些要抓耳挠腮,就见魏阙拿着信靠近烛火,不一会儿便烧成灰烬。
关峒莫名的心揪了下,好像烧的是他的肉。
终于留意到他神情的魏阙收了笑,目光凉凉的扫他一眼:“你怎么还在?”
关峒:“……”感情我之前都是空气。这下子,越发对那封信的内容好奇起来,他只知道这信是宋铭派人送来的。
他拿进来时,发现魏阙竟然有些紧张,能发现,也亏得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换成其他人肯定发现不了。
迎着魏阙驱逐的视线,关峒心塞了下,迫于淫威,识趣的躬身告退。话说,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魏阙低头看着灰烬,嘴角弧度渐渐上扬,眼中流转着纯粹的笑意。
她愿意陪他受苦是一回事,然他可舍不得,身为男子有责任不让心爱的姑娘受苦。
她才十五,依着宋家对她的宠爱,起码要两年才舍得让她出阁。
两年的时间,魏阙低低一笑,足够了!
——
二月初五,宋氏分家。位于平康坊的齐国公府早已修葺完毕,等着新主人入住。只不过年纪大了,老人家不免喜聚不喜散,故而一直拖延至今,再拖就不像话了,因此分家之事不得不提上议程
。当天,除了宋家族亲外,梁王也被请来做见证,他虽是晚辈,可架不住身份尊贵。此外,宋老爷子又请来先夫人娘家柳氏以及宋老夫人娘家朱氏,并几个儿媳妇的娘家人
。
大厅内济济一堂,寒暄过后便进入正题。
宋老爷子和宋老夫人由嫡长子宋大老爷奉养,虽然宋大老爷非宋老夫人亲子,可时下规矩如此。
对此柳家人和顾家人十分满意,谁都知道宋大老爷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长房要是交给他不出几年就能败得一干二净。
幸好宋老爷子身体健朗,而宋子谦也年轻有为,等老爷子驾鹤西去,宋子谦也能独当一面,正可接过长房的担子。
之后便是财产分割,依着时下规矩而来,长房多得一些,嫡子又较庶子略多一些。被邀请来做见证的诸人对这个结果也没有疑义。分家圆满结束,第二天,宋大老爷就迫不及待的回了武都,他早就想走了。他向来怵宋老爷子,要不是分家他这个嫡长子不好缺席,一过正月十五,他就跑了。眼下事情
办完了,宋大老爷麻溜的带上貌美姨娘出京。
对此宋老爷子冷眼旁观,他这儿子被他母亲给宠坏了,宋老爷子早就对他不抱指望,只要不惹祸,他爱干嘛就干嘛。
宋大老爷走了,小顾氏却是不走的。早些年她就明白,丈夫靠不住。她只想侍奉好公婆,养大一双儿女,宋家总不会亏待他们娘三个。
另一厢,二房开始紧锣密鼓地搬家,宋嘉禾也在其中。她虽依旧留在这府里陪伴宋老夫人,不过在齐国公府也有一个院落需要布置,偶尔她也要回去住两宿。
“还缺什么吗?要不要去库房里挑一下,我记得有一件红珊瑚如意雕很不错,摆在这正合宜。”林氏有些讨好的看着宋嘉禾。
宋嘉禾笑了笑:“我打算放一个花瓶,插些花添点活气。”
“插花好,插花好!”林氏干巴巴道:“那我给你送给花瓶过来?”宋嘉禾看着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讨好她,不过自己的讨好,可比她真心实意多了。宋嘉禾瞥一眼站在林氏身边的林嬷嬷,含笑道
:“多谢母亲,我库房里有。”因为搬家,宋老夫人赏了不少宝贝给她。
林氏笑容僵了下,有些勉强不下去的样子:“折腾一天,你也累了,你好好休息。”
“母亲也好生歇着!”
林氏胡乱点了点头。
宋嘉禾送她出了院子,望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哂然一笑,随即若无其事的转身继续去收拾屋子。
“夫人莫急,日久见人心,终有一天六姑娘会知道你的好。”林嬷嬷如是安慰林氏。
林氏黛眉紧蹙,捏着锦帕沉默不语。
林嬷嬷岔开了话题:“五月六姑娘要行及笄礼,夫人可想好了怎么安排?”“老夫人那边自有安排。”林氏轻声道,从小到大,宋嘉禾的事,事无巨细都是宋老夫人一手安排的,哪里需要她插手。及笄这么大的事,宋老夫人更不可能让她来办。她
也不敢办,万一出了岔子,她怎么跟老夫人和丈夫交代。
林嬷嬷皱了皱眉:“可您也不能不闻不问啊!”宋嘉禾的确是宋老夫人一手养大的,可这不表示林氏就能撒手不管。
之前林嬷嬷不满于宋嘉禾对林氏的冷淡,这一阵也逐渐品过味来。林氏对于宋嘉禾的态度,更多的时候不像母亲对女儿,倒像对待亲戚家的孩子一般。
林氏脚步一顿,似乎听出了林嬷嬷的不满,讷讷道:“我下次过去请安时就问问母亲。”
林嬷嬷暗自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她们走的方向不对,疑惑:“夫人要去哪儿?”
“我去看看卉儿的院子收拾的怎么样了?”林氏面露愁苦。林嬷嬷无声一叹,宋嘉卉人还在别庄,什么时候出来尚未可知,林氏都惦记着她的院落。宋嘉禾人在跟前,却连及笄这么大的事都需要她来提醒。怪不得宋嘉禾不跟她亲
了。
林氏哪知林嬷嬷的感慨,望着满园春意,林氏不禁泪从中来。
三侄女,四侄女都定好了人家,只等出阁,宋嘉卉这个做姐姐却还未有着落。幸好分了家,要不然宋嘉卉还不得被人戳断了脊梁骨。
思及大女儿不知何时才能出来,林氏就悲不自胜。及至傍晚,宋铭身边的小厮禀报,宋铭有事留宿军营。
林氏不胜悲戚,彻夜难眠,次日醒来便发现自己头晕眼花,一抹额头,烫的吓人。
林氏这一病,着实不轻,原本想走的宋嘉禾也离开不得,她得留下管家,寻常由几个嬷嬷代管便可,只眼下迁入新居,人心难免不稳,需要人坐镇。
宋老夫人虽舍不得,却也觉得这是个锻炼的好机会,便让她安心在那住几日。
不想这一住就是小半月,且可能还得继续住下去,林氏的病一直未有起色。
探望林氏出来,宋嘉禾眉心微皱,御医说的婉转,然她也听明白了,郁结于心。林氏的‘郁’是什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了。
宋嘉禾甩了甩帕子,爱咋咋的:“去看看阿谚。”逗下小朋友,有助于身心健康。
宋子谏引着魏阙往里走。
回来的路上,魏阙说有事要请教父亲,于是两人便一道会齐国公府。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印章上,宋子谏别的爱好没有,独好印章,闲暇时还喜欢亲自雕刻。发现魏阙是同道中人之后,宋子谏只觉相见恨晚,听门房说父亲还未归,便顺势邀
请魏阙去看他的收藏。魏阙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