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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唐伯虎能看懂唐伯牛比划的意思,回头说道,“唐伯牛捉了一条大鱼,要我去他外婆家玩……”
“什么唐伯牛?”唐广德没好气说道,“你欺负人家不会说话吗?”
“他不是不会说话,只是除了我,他谁都不说。”
“你……”
“唐伯牛,你过来。”王默朝那个孩子招招手。
唐伯牛望了望唐伯虎,对唐伯虎像是十分信任。
而眼见唐伯虎点头以后,唐伯牛就走到了王默跟前。
忽然,王默伸出右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唐伯牛的头上。
咕咚一下,唐伯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唐伯虎吓了一跳,叫道:“你杀人了。”
“别胡说。”唐广德看出蹊跷,怒叱儿子。
不久,唐伯牛醒了过来,爬起摸摸脑袋,张了张嘴,说道:“我……我……这……”
王默暗想:“我虽然帮这娃儿治好了怪病,但以他的情况,以后才能正常说话。”
“唐伯牛,原来除了我之外,你也能跟其他人说话。”
“我……这……”
“放心吧,我爹你以前见过,还有这位差点打死你的王先生,我看他不是坏人,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这……我……”
王默问道:“唐伯虎,他是你的朋友?”
“我们前些天认识的。”唐伯说道,“他爹是温州府永嘉县的县令,他娘病故没多久,他爹把他送到他外婆家来,所以……”
“王先生。”唐广德瞪了一眼儿子,对王默说道,“这小孩姓文,比我儿小八个月,我儿欺负他老实,把他叫唐伯牛,希望你不要见怪。”
唐伯牛听了,神色却很紧张,双手乱划。
王默虽然看不懂他想要表达什么,可隐隐觉得他与唐伯虎关系极好。
“爹爹,都怪你。”
“咦,你这孩子竟敢恶人先告状。”
“我上次不是请你给他取个名吗,你说没空,我除了叫他唐伯牛,还能叫什么?”
唐广德苦笑道:“我……我无话可说。”
忽然,唐伯牛朝王默跪了下去,说道:“感……感谢……谢……”
王默将他拉起,说道:“你这娃儿倒是聪明,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好吧,你以后别叫唐伯牛了,既然你姓文,我给你取个名字,嗯,你以后叫文征明吧。”
“谢……谢夫……夫子……”
唐广德暗想:“这位王先生虽然是书生打扮,可我总觉得他不是夫子,倒像是武林中人。”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路过外边,原本想走掉的,可看了画酒家的招牌,就走了过来。
王默见了他,不由一愣。
“这里有酒吗?”
“有。”
“那好,再给我炒两盘下酒菜。”
“行。”
唐广德见生意上门,赶紧跑去厨房,将之前让厨子多炒了两份的小菜,稍微热了一下,端出来给读书人下酒。
王默不动声色,看着唐伯虎与文征明在酒馆里玩耍,却早已把唐广德与读书人的谈话听着耳里。
不久,唐广德就与读书人熟络了,说这顿酒菜不要钱,以后读书人来了,一律免费。
那读书人颇不好意思,说道:“唐兄,这怎么能行呢?你开酒馆就是为了营生,我不能……”
“沈兄,你的大名小弟早就听说了,今日终于见到,相逢恨晚啊,犬子……伯虎,快过来。”
闻言,唐伯虎走了过去,好奇的望着读书人。
“这位是沈周沈先生,当世最厉害的国手,还不快跪下拜见沈先生?”
没等唐伯虎跪下,只见文征明走了上去,咚咚咚,给沈周磕了三个响头。
唐伯虎见了,好不委屈,心想:“我比文征明大,现在他做了师兄,我岂不是要做师弟?”
突然间,唐伯虎跪了下去,咚咚咚,也是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拜师了。
“谁呀?”唐伯虎了跳起来,骂道,“竟敢暗算你家伯虎……”
“咳咳。”王默起身笑道,“唐伯虎,这位沈先生才高八斗,乃丹青圣手,你做他的弟子,那是天大的福气。”
“是你,一定是你……”
“不错,就是我。”王默笑道,“你小子以后要是不服,尽管找我。”
“我现在就不服。”唐伯虎叫道。
唐广德待要呵斥儿子,忽见一个长相奇特的少年匆匆走了进来,问道:“老板,有酒吗?”
“有啊。”唐广德说道。
那少年才刚坐下,只见三个大汉走到了门边,均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王默一瞥之下,就猜到了这三个恶汉想要找少年的麻烦,但少年进了酒馆,三人便不敢进来。
只见唐广德给少年拿了一壶酒,然后说道:“小店已没有下酒菜,还请客官……”
“多谢老板,有酒就够了。”少年说完,竟是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全喝了,倒像是在壮胆。
王默见他手有六指,因为从见过六指之人,所以就多看了两眼。
“哼!”那三个恶汉中的一个低声喝道,“你小子以为喝酒就能保命吗?”
沈周正想说些什么,忽见少年站了起来,说道:“你们不就是想杀我吗?好,我跟你们走。”
话罢,就要出去。
“且慢。”王默叫道。
“秀才!别多管闲事,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为首恶汉说道。
“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没有作奸犯科,你们都不能将他带走。”王默说道,“况且就算他做了坏事,你们又不是官差,没资格……”
“我们虽然不是官差,但我们是好汉。”
“什么好汉?”
“为民除害的好汉。”
“那你说说,他做了什么坏事?”
“他……”那恶汉伸手一指少年,“他叫祝枝山,他的祖父是山西右参政……”
沈周皱眉道:“参政乃从三品大官,你们……”
“他的祖父早已不做官了。”
“不管他的祖父有没有做官,你们……”
“他的外祖父做过内阁首辅。”
“那又如何?”
“你知道他的外祖父是谁吗?”
“是谁?”
“徐有贞。”
徐有贞!
王默、沈周、唐广德三人都是大吃一惊。
“徐有贞是谁?”唐伯虎问道。
“伯虎,不得乱问。”唐广德叫道。
“哈哈,童言无忌。”只见一个男子双手背在后面,走到了外边,三个恶汉赶紧让路,“徐有贞又叫徐珵,也是苏州府吴县人,宣德八年进士,历任翰林院庶吉士、编修、侍讲,土木堡之战后,因为建议南迁,遭到于谦等人强烈反对,说他该杀。
后来,徐有贞想要得到国子监祭酒的职位,就想要于谦为自己说话。
于是,于谦向皇帝举荐,说徐有贞可以胜任。
可是皇帝不答应,说徐有贞阴险狡诈,不赶他出朝廷就已算好了,何德何能可以做国子监祭酒。
后来,有一个大臣,建议徐有贞改名,于是徐有贞就把本名徐珵改为徐有贞,从此果然飞黄腾达。
他因为治理黄河有功,做了督察院的左副都御使。
再后来,他与石亨、曹吉祥一起去见……太上皇,太上皇复位,又做了皇帝。
论功行赏,徐有贞做了兵部尚书,封武功伯,兼任华盖殿大学士,掌文渊阁事,赐诰券,子孙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内阁大臣要么巴结他,要么被他踢出内阁,于是他便做了内阁首辅,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不就是宰相吗?”唐伯虎突然叫道。
“哈哈。”那男子笑道,“小娃娃,你懂的还不少啊。据我所知,徐有贞没有发迹之前,有天晚上,他与门客喝酒,喝多了以后,就问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宰相。门客回答不出。徐有贞仗着酒兴说到,左边堆数十万两黄金,右边杀人流血,还能目不转睛,这样的人才是真宰相。”
“这么说,宰相就是枭雄。”沈周说道。
“不错,只有枭雄才能做真宰相。”那男子说道,“徐有贞也想做这样的宰相,所以皇帝后来将他削职为民,要不是多亏了他的那位门客,只怕皇帝要砍了他的脑袋。”
王默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我就是那位门客的朋友。”那男子说道,“我这位朋友叫做马士权。祝枝山,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听说过马士权。”
“听说过。”祝枝山承认。
“那他是不是你外公的门客?”
“是。”
“当年我这个朋友为了你外公,吃了不少苦。你外公曾答应要把一个女儿嫁给他,可结果呢?你外公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我故意套马士权的话,只怕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
“马士权是你的朋友,你这么做,也算是朋友吗?”唐伯虎说道。
“小娃娃,你很能说啊。不错,你骂得对,所以马士权与我绝交了。”那男子笑道,“祝枝山,你外公确实是一个奇人,但也是个小人。
当年于谦说他该杀,他怀恨在心,可他后来又去求于谦,于谦为他说话,只是皇帝不答应,他却又怨恨于谦。
后来他得势,就说于谦不除,皇位不保,皇帝听信他的谗言,便把于谦冤杀了。
昔年三个陷害于谦的人,你外公、石亨、曹吉祥,后两人皆不得好死,只有你外公,贬职之后,逍遥快活了十几年,几年前病死,也算是善终了。”
祝枝山没有说话,更没有反驳。
一个是挽救了大明江山的大明忠臣,一个是他的外公,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讨好。
“祝枝山!”为首恶汉喝道,“你是奸臣之后,人人得而诛之,我要是于大人的后人,我一定将你破腹挖心!
我们也不杀你,就把你抓去打一顿。你要是熬得住,算你命大。你要是熬不住,那就算是为你外公赎罪。谁若阻拦我们,谁就是对于谦于大人不敬!”
眼看其他两个恶汉进了酒馆,就要把祝枝山带走。
忽听王默缓缓说道:“徐有贞是徐有贞,祝枝山是祝枝山,俗话说,祸不及妻儿,更何况是外孙?他没有犯罪,你们不能将他抓走。”
王默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是恨不得将徐有贞大卸八块的。
可徐有贞早就死了。
徐有贞犯下的事,与祝枝山有何干系?
别说他不是江南第三人,竹山帮帮主,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遇到这种事便罢了,可一旦遇到了,他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
他曾记得何冲跟他说过,习武之人,若无侠义心肠,没有武德,任你武功再高,就算天下第一,也没人会服你。
他虽然不想做什么大侠,可也不能让人在苏州府胡作非为吧?
“你敢多管闲事?”两个恶汉怒道。
“我也管。”沈周突然叫道。
“找死!”
两个恶汉想要上去揍王默与沈周。
这时,那男子将手一举,说道:“没想到这里还有为奸臣之后说话的人,也难怪苏州府以前帮会林立,乌七八糟。我们走,这种地方待久了,会污了我们的脚。”
很快,男子就带着三个恶汉扬长而去。
祝枝山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上来感谢王默与沈周为他说话。
沈周叹道:“小兄弟,你以后可不能学你外公,为了功名利禄,就可以胡乱来。”
祝枝山道:“我外公确实对不起于大人与另一位王大人,我会时刻谨记。”
“那就好。”沈周说道。
“祝枝山。”王默淡淡说道,“我以后要是犯了事,就算官府不找你,我也会找你。”
祝枝山一愣,心想:“这位先生刚才还为我说话,怎么忽然对我说这种话?难道是我说错话了吗?”
不等祝枝山开口,王默忽然将身上所有银票拿出来,对唐广德说道:“唐老板,这画酒居我看你是开不成了,以后……”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唐广德正色说道,“王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
“这些银票不是送给你的,我要跟你买一幅画。”
“什么画?”唐广德心头微微一动。
“此画长三尺三,宽九寸,画中有七人,渔夫、樵夫、读书人,另四人坐于一艘船内。”
闻言,唐广德点点头,说道:“原来王先生就是那个人,我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