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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她身旁的小丫鬟也是一脸气恨,小声凑到跟前嘀咕道,“姑娘,这下你亲眼所见总该相信了吧。就是这小寡妇迷了方公子的魂儿,俩人之间肯定不干净。”
牡丹眼睛微微眯起,手下狠狠撕扯着帕子,上一眼下一眼不停打量蒲草,恨不能透过她的血肉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白骨架子化成的妖精。
蒲草不喜被她如此审视,又有孙娇凤那事在前,心下也是恼怒。都说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有一个痴缠女子找上门,证明她的眼光不错也就罢了。但这来的多了,可就招人厌烦了。
她挑眉回瞪了牡丹一眼,问道,“这位姑娘可还有事?我们要歇息了,请回吧。”
牡丹哪知她是跟着孙娇凤吃了挂落,听得蒲草这般不客气撵人,还以为是个机会,装了委屈模样挨到近前,细声细气央求道,“这位…嫂子,奴家与方公子有重要之事商谈,还望嫂子多容奴家站一会儿,可好?”
主子扮柔弱,做奴婢的自然就要担起“枪炮”的职司,当然这也是他们平日做惯的。所以,小丫头冲口就呵斥蒲草,“这是方家院子,方公子尚且没有说什么,你这村妇凭什么撵我们姑娘出去?”
方杰闻听这话就要发怒,蒲草却是一把拦了他,笑嘻嘻说道,“咦,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就耳聋了不成?方才,方公子明明说过今日无暇招待,要你们先回城的。难道你们主仆都当耳旁风了?”
那小丫头被堵得脸色通红,牡丹却是捏起帕子抹了抹眼角,她的双眼里很快就有成串儿的泪珠扑簌簌落下。衬着她那张娇媚的脸孔,真是梨花带雨般分外惹人怜惜。
她又往方杰身旁挪了两步,抽泣着小声说道,“方公子,奴家今日冒然登门多有打扰,都是奴家的错。只不过奴家也是被逼无奈,城里的沈老爷欲要强纳奴家为妾,奴家不肯,只得舍出多年存银首饰从老鸨手上赎回了自由身。
本以为自此得了清净,可没想到沈老爷深恨奴家不顺他意,四处派人寻找奴家,想要强行抓奴家进府。
可怜奴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偶然听得有人闲言说起公子在此小住,这才匆忙赶来求助。还望公子看在奴家曾陪伴您喝酒闲话儿的情分上,搭救奴家一把。
若是公子这里都没了指望,奴家就只有…只有一死了。”
牡丹这一番话说得是千般心酸万般堪怜,任何男子听过怕是都要把胸脯拍得山响,替她挡下所有风雨磨难。
可惜,方杰心里有了蒲草之后,世间任何女子在他眼里就成了路人甲,再也不肯多看一眼。更何况牡丹三番两次耍弄小心机手段,他也不是没有察觉,心下更是厌恶,自然是怎么也不肯再同她有所瓜葛。
“牡丹姑娘的遭遇确实惹人堪怜,不过,翠峦城是有王法的地方,那姓沈的如此逼迫,你可以去衙门擂鼓喊冤。孙大人公正廉明,一定会替你做主的。我只是个小小的商贾,有心相帮也是无力。姑娘还是赶紧上路回城吧!”
牡丹本以为方杰听得她这番唱做俱佳的表演,就算不会立刻点头收留她,起码也会软了心肠,劝慰两句。哪里想到他居然三两句就把她推去了衙门?
她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就低了头呜呜哀哭,借着帕子的遮掩示意小丫鬟开口。
小丫鬟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得了机会,简直就是连珠炮一般噼里啪啦说开了,“方公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看着我们姑娘被人欺辱呢?您喜欢喝南国的果酒,我们姑娘费尽心思到处托人采买,您喜欢听琴,我们姑娘就彻夜习练,手指都被琴弦割破了。我们姑娘待公子是千好万好,公子就是不看其余,只看她这份儿倾慕之心,这时候也要出手相助啊。否则,翠峦城里的老少若是得知这事,怕是也要数落公子不念旧情…”
上次蒲草打翻醋桶,方杰若不是碰巧寻了两块手表讨了她的欢心,想要哄转她可是不容易。这次牡丹上门,方杰一心撵她们立时离去也是存了封口的心思,可这小丫头一样不落把两人之前那点儿交往都说了出来。
他眼见蒲草脸上带着笑,仿似听得津津有味,心里就觉大事不妙。于是猛然挥手打断小丫鬟的话,冷声说道,“说吧,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出手相助?”
小丫鬟自以为劝得方杰回心转意,脸上立时露了喜色,抢着说道,“当然是公子纳我们姑娘进府了!我们姑娘成了方家人,那沈老爷自然就没有办法了。”
“纳妾!你们原来是这般打算啊?”方杰眼里厉色一闪而过,恍然明白往日牡丹那些行事所为居然是抱了这样的贪心。
牡丹偷眼瞧得方杰笑得有些古怪,心下突然有些不安,于是赶忙开口转圜道,“公子莫怪,奴家这丫头嘴上没个遮拦。奴家自知身份卑贱,怎敢奢望伺候公子枕席?若是公子不嫌弃,收留奴家进府做个婢女就好。奴家必会一辈子感念公子大恩,尽心伺候公子左右。”
蒲草这会儿脚踝敷了药膏,已是不觉疼痛,如此半靠在椅背上看了半晌好戏,就开口笑道,“方公子,人家姑娘已是这般委曲求全,你就应了吧。若不然,传扬出去,公子可就要背个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恶名了。”
“你跟着胡闹什么,别乱动!”方杰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酸意,懊恼得替她把伤脚扶正。末了才又抬头看向牡丹,淡淡应道,“我若是不收你们进府又如何?”
那小丫鬟瞪圆了眼睛嚷道,“公子怎么还说这话,我们姑娘都已经甘心为奴为婢了,您难道还不肯应下吗?我们姑娘这般貌美心善,就算比不得千金闺秀,起码也比这个农家蠢妇好上千百倍吧?”
“闭嘴!”方杰和牡丹齐齐呵斥出声,方杰自然是恼恨这小丫头辱及蒲草,牡丹则是生怕弄巧成拙。那小丫鬟吓得缩了缩脖子,退到了主子身后。牡丹无法,硬着头皮上前赔礼,“公子莫怪,这丫头被我宠坏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她,还望公子海涵。”
方杰冷笑,再也不愿见她们主仆在眼前做戏,伸手指了院门就道,“我方家院子太小,容不下你们主仆这样人间难寻的美人儿,还是请回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牡丹这般伏低做小,哀哭求肯半晌,见得方杰还是油盐不进,也是有些恼了。她极力压住怒气,低声问道,“公子当真半点儿不念旧情?宁肯同这小寡妇在农家院子苟且,也不愿留牡丹在身边伺候吗?若是这事儿传扬出去,公子就不怕有损清名?”
“你这是在威胁我?”方杰冷笑出声,眸光利剑一般扎向牡丹。
牡丹身子僵了僵,但还是坚持应道,“奴家不敢,只是奴家流落在外,为了讨口饭吃许是就没了顾忌。若是进了公子府邸,衣食无忧,自然也就不会多嘴多舌…”
方杰心里恨极,暗怪自己今日不该失了警醒,让这蛇蝎女子抓了把柄。若是他与蒲草之事当真被传扬出去,他顶多担个风流的名头,可蒲草却要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说不得,今日要妥协一二了。待得稳住这对儿主仆,再慢慢收拾他们不迟。
这般想着,他就缓了声音说道,“收留你们倒也不是不行,我暂时不会回念恩园,这院子又太过窄小,不如你们住去我在城西那座别院…”
他这话才说到一半,蒲草却是扯了他的袖子轻摇。两人相处日久,已是心意相通,方杰担心蒲草受人责难,蒲草自然也能猜得他被胁迫的恼怒和为难。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一次方杰为了保护她收留了这主仆二人,实际上就是埋了个祸根,以后这牡丹抓了把柄在手,千般算计万般琢磨,兴许哪一日方杰一个不慎就要被她扯上床榻。所以,蒲草倒是宁可快刀斩乱麻,也许要冒些风险,但结果必定要省心许多。
方杰以为蒲草是心里不喜他留下牡丹,低声劝慰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过后儿再同你细说。”
蒲草却是笑嘻嘻应道,“我记得你平日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今日这两个欺上门的恶客这般客气,难道你真打算把她们收府里做妾?”
方杰瞧得她眼睛快速眨动两下,猜得她必是另有主意,于是就含糊应声道,“那你说要如何应对?”
蒲草笑得更是甜美,小声道,“这两人是为了避祸才找到村里来,自然少有人知她们的去向。若是直接抓了她们关进地窖,过个一两月风声平息了就卖去南方煤窑,岂不是断得彻底?”
“哦,这主意倒是不错。”方杰笑着赞了一句,两人扭头同时望向牡丹主仆,那神色就如同在打量案板上剃了毛的猪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