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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本就不是个心肠歹毒的人,这半晌同众人说着闲话儿,眼角不时也会扫过喜鹊。见得她这般模样,还真怕她渴出个好歹来,于是扯了个借口吩咐道,“茶水凉了,喜鹊去换壶新的来。”
喜鹊听得个“水”字,立时大喜,麻利的上前端了茶壶,就脚下生风一般跑出去了。惹得几个小媳妇儿反倒又赞了几句,“大伙儿别说,这丫头手脚虽笨些,但还是挺听话的。”
蒲草和春妮知道内情,都是好笑不已。一时同众人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说起村里琐事,偶尔还围着李老太问询几句李家村的传言,气氛倒也热闹欢喜。
不过一个时辰,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几个小媳妇家里都是上有老的要伺候,下有小的要照管,也不敢因为闲坐耽搁了家里活计,于是纷纷出声告辞。
蒲草慷慨的每人塞过去的几块点心或者一把榛子,打点的她们各个都是笑嘻嘻回家去了。
春妮趴在东屋门口,喊了偷水喝到肚子要爆炸的喜鹊下厨去整治晚饭,蒲草就扶了李老太一起去菜棚子查看昨晚泡下的绿豆。
许是菜棚子里温度正适宜,只一晚功夫,那些绿豆粒已是各个变得圆滚细嫩,偶尔还有几个冒出了极小的白色芽锥儿,极是可爱喜人。
蒲草前世极爱吃豆芽,但是惧与那些黑心商贩的各种手段,常常只有流口水的份儿。后来偶尔闲暇之时她在网上看到一个很简单的方法,于是起意自己生豆芽吃。再浪费了二斤绿豆之后,终于把生豆芽的手艺练就得炉火纯青。甚至每到过年的时候,都要被家里老娘抓劳工,生上满满几大筐豆芽分送村里的亲戚朋友,当然也是得了无数夸赞。
这一世蒲草的记忆里还没有关于豆芽的印象,方杰那酒楼她去了两次也是没有见到。想必这豆芽就算不是雪国独一份,起码在翠栾城也是个新奇之物。若是能帮着李家发笔小财,她也顺便跟着解解馋,倒也是件难得的两全其美之事。
李老太笑眯眯跟在蒲草身旁,不是帮忙扶扶筐子、递个水瓢,一老一少配合默契,偶尔又低声说笑几句,都觉忙碌的欢喜之极。
刘厚生盖完草帘子进来,见得如此,忍不住凑到跟前仔细看了看,最后到底没看出什么端倪,转而又去给添炉子烧水了。
蒲草找了两块油毡垫在一只小柳条筐里,底下用剪刀戳十几个滴水的洞孔,然后把绿豆捞出放进去,上面盖了一块浸湿的干净棉布。最后,又在菜棚角落找了块青砖压上。
李老太看得大为惊奇,开口问道,“蒲草,你是不是想让这豆子发芽啊?这般用青石压着,能成吗?”
蒲草一边动手把柳条筐搬起座到角落里的一只小木盆上,一边笑着给老太太解惑,“大娘,这豆芽就跟淘气小子的脾气一样,你越是不让它如何,它越是千方百计要达到。这样用青砖压着,看着好似不让豆芽往外长,其实这样长出的豆芽更粗壮白胖儿,等过几日大娘再看看就知道了。另外这上面的棉布,绝对不能沾了油腥,否则生出的豆芽容易烂掉筐子也要放到阳光晒不到的地方…”
李老太边听边点着头,布满皱褶脸上半是好奇半是认真,不时还把蒲草说过的话念叨两遍,好似生怕忘记了一般。
蒲草瞧得老太太在灯光下越显苍白的鬓发,心里微微有些泛酸,难免又想起了远在异世的母亲。都是为了儿女操劳一辈子的老人家,早该到了享福的时候,偏还要努力学手艺,只为了那一线让自家过上好日子的希望…
待得忙完,蒲草一边扶着老太太往回走一边小声说道,“大娘,我也说不好这豆芽生出来之后会不会大卖。但一斤绿豆起码能生出十斤豆芽,就是卖两文钱一斤也有二十文。到时候一月若是有个二三两银子的收入,大娘也能好好享清福了。”
李老太怎会不知蒲草是担心她寄望太过,最后若是不赚银钱怕会失望,于是笑眯眯拍了蒲草的手背安慰道,“蒲草,大娘都活了几十年了,对这些事情看得透着呢。若是这事儿成了,我们一家不必再过苦日子,自然再好不过。但是如若没成,也不过就是搭了一斤绿豆、几瓢水,大娘也没啥心疼的。倒是累得你,跟着忙前忙后操心了。”
“大娘跟我客套啥,平日也是闲着无事,跟大娘一起动手忙碌,倒也热闹有趣呢。”
“好丫头,大娘也喜欢和你一起闲话呢,你比我家那傻妮子可是强多了。”
“哈哈,大娘,妮子若是听得这话,又该怪您老偏心了。”
两人这般低声说笑着就进了园门,春妮在灶间里听得动静,就开了门探出头来懊恼嚷道,“蒲草,你快把这喜鹊退回去吧,咱们也跟着糟蹋不起好东西了,她又把粳米粥烧糊了。”
蒲草和李老太对望一眼,都是无奈又好笑。
不提南沟村里诸事,只说方杰那日一早带了四五个小厮长随,赶了三辆马车奔往四百里外的雪都。
一路上天公作美,并没有如同往年那般左一场右一场的刮起暴风雪,官路上还算平坦易行,偶尔有几个雪窝子,长随们跳下去掘上几铁锨也就顺利过去了。于是一路紧赶下来,倒也能走出七八十里。
五日后的这一日傍晚,东子甩着鞭子抽在枣红马身上催着它快步小跑,眼见都城遥遥在望,这小子也是兴奋不已。笑嘻嘻的刚要扭头同主子通报一声,不想身后马车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大笑,甚至不时还夹杂着几声清咳。
东子立时无奈的垂了头,不必说,这必定是公子边喝茶水边看书,一时忍不住又笑喷了。他扭过头憋着嘴继续赶车,但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却是层出不穷,一会儿想要把自己变成蚊子那般大钻进马车,一会儿又想拥有透视一切的神眼,总之他就是想弄明白公子到底看的是什么书。
那日张东家托他带给公子的时候,他也没在意。没想到公子拿到手上就再也没放下过,不管是坐车赶路或者住宿打尖儿,从没离开过身旁。
若是平日他许是就以为那里写了什么情话,但是公子却每次翻开那本书都会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了往日清雅贵气的模样。
这也让他仿似心里被猫抓一般,连晚上做梦都在猜测那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可惜,就以公子这般片刻不离身的宝贝模样,任凭他打了千百个主意,也是不敢下手啊。
他这般发呆感慨,一时没察觉马车就行得慢了下来,待得赶到城门口时,那守门的兵卒正在合力关城门。
东子自然大惊,赶忙跳下去敲着车窗禀报道,“公子,城门眼见要关了,咱们怕是今晚进不去了。”
马车里的方杰掀开车窗上遮挡风雪的青毡看了看,见得那城门并未完全关上,就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黄铜令牌递给东子,说道,“去给守城门的兵卒看看,记得再打点些碎银。”
“是,公子。”
东子虽然不知这令牌是何物,但是主子既然这般笃定的拿出来,自然就是能唬人的好东西。所以,他接过令牌半点儿没犹豫就往城门处跑去。
果然那队兵卒见得牌子就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立刻装作崴了脚,同伴自然要扶他到一旁歇息,于是关到一半的城门自然就被放在了一旁,正好顺利放了方家的三辆马车进来。
东子笑嘻嘻同兵卒们又说了几句,末了塞了几块碎银子过去,这才小跑上前从车窗把牌子递还回来,一脸不舍的央求道,“主子,这是什么牌子,当真是管用着呢。小的平日常替主子跑腿儿,若不然主子就把这牌子给小的保管?”
方杰瞪了他一眼,把牌子塞到怀里收好这才道,“这不是你能保管的东西,赶路吧,去东城锦绣坊。”
“是,公子。”东子沮丧的应了一声,也不再坐上车辕,单手扯了马缰绳小心翼翼走在街道上。
雪都作为一国的都城,比之地处北疆的翠峦城可是繁华许多。此时已是夜幕低垂,若是翠峦城中,这会儿除了酒家和花楼还算热闹,其余街路怕是连行人都少见。
而雪都这里却是与白日相差无几,街路上行人不断,两旁宅院的门楣上也是挂着各式模样的风灯,照得街上极是光亮。各个商家铺子也还未曾关门,不时有小伙计笑嘻嘻迎送客人,更有那等待雇佣的马车不时穿梭而过,惹得扛着草靶子卖糖葫芦的小贩闪身躲避、偷偷低声咒骂。也有那小摊贩支了油灯,一边手拿鸡毛掸子清理偶尔刮到摊上的碎雪,一边高声招揽着路人买上一盒胭脂或者一只雕刻精巧的木簪。
待得马车拐入酒楼店铺最是密集的商街,四处更是灯火辉煌、人流如织,大有此城不夜的架势,只看得方家几个长随车夫们都恨不得多生几只眼睛才好。
东子去年随同主子来过一次,心里虽然依旧感慨不断,但表面上却是抬头挺胸,装了一副熟知模样,不时扭头呼喝另外两个车夫小心赶车,也听得马车里的方杰皱眉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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