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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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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环画虽然又把《纽扣》好好炒了一把冷饭, 但到底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东西, 因此热度也并没能持续太久。

    等连环画引起的轰动也逐渐消退后, 杨主编终于坐不住了。

    “小罗啊,这都过去两三个月了, 温作家怎么还没新作品出来。”

    杨主编把罗家和叫到了办公室。

    说到底, 红星杂志虽然也是国内排的上名的大杂志,可跟其它杂志相比,并没有什么独具特色的优势。

    是――红星杂志一直以来都把“创新”“进步”“关注时事”的主题奉为圭臬不错,刊登的也都是发人省世的好文章, 可业界的龙头老大――人民杂志也走的是这个路线。

    而且人家的文章比红星的更创新、更先进,人手下作者整体的素质水平也要比红星的高出一截儿去,人家的画师不仅仅能给文章画插画, 还能画有关时事的漫画――虽然在业界内不是独一份,却也做的是最好的了。

    反观红星, 手底下的作者虽然也不差, 可一不是最好, 二没有特点,与其它的几大杂志相比并没有过大的优势。唯一能说强于他人的, 就是不断吸纳新人, 也广泛接受全国各地的投稿。

    更重要的是, 只要作品优秀,无论是新手上路还是老马识途, 红星杂志一视同仁给他一个大版面;作品越优秀, 刊登的书页也越占优势。

    可以说, 正是因为红星的这一举措,温向平当初才会下定决心投稿红星的。

    当然,是不是真的这么一视同仁也难说,毕竟在温知秋之前从来没有初出茅庐的作家能把作品刊登在首尾几页的。

    不过温向平这篇也确实十分亮眼,红星杂志将其放在第一面一点都不亏,反而收获了可观的利润。

    温知秋的出现让杨主编等人认为,或许民间确实自有高手在,于是为了不错过像温知秋这样的潜力股和新兴作家,也为了不放过每一个壮大红星的可能性,杨主编下令,每一封来信都要认真阅读,争取再找出来个小温作家。

    而因为温知秋这样一个横空出世的作家,第一部作品便登上了红星杂志的首页,许多自认有才的作家或预备作家也都受到鼓励,纷纷来稿,一时间,红星杂志每天都要收到摞成小山的信件。

    哪怕小方他们已经做了一个初步筛查,把语句不畅的作品先一步筛了下去,但剩下的仍浩如烟海。

    因此上到主编下到几个小组长,全都忙的团团转,甚至连下面的编辑也不得不临时被抓过来干活。

    而罗家和作为副编辑最后还得总审一遍,再加上之前去看了一趟温向平,又堆下了不少工作,真真是忙的连口水也顾不得喝。

    闻言,罗家和暗自苦笑,就这几天,杨主编已经隐晦的跟自己提过几次这事儿了,今天倒好,干脆挑明了。

    组织了一下语言,罗家和说道,

    “听说温作家最近已经在写了,但是这阵子也正好是温作家的复健期,进度难免耽搁一点,想必再过一阵子就会有好消息了。”

    当然,罗家和是没有特异功能,能和温向平心连心的知道他现在正在写新大纲的事情的,这些话只不过是宽慰宽慰急得冒烟的杨主编罢了。

    但杨主编显然没有被宽慰到。

    杨主编怎么能不急,上头已经多次表示对销量回落的不满,责令他尽快应对,这阵子连他都亲自去翻来信了,只盼着能再出个小温作家。

    可这眼也看花了,嘴巴里也急上火冒泡了,也没见着一个再能与温知秋比肩的新人,杂志自己养的作家也顺着《纽扣》的思路创作或是干脆另想新出路,但最后不是模仿意味太重,就是毫无亮点。

    但红星杂志这么一个树立多年的庞然大物,手下养的作家总是有两把刷子的。

    在仔细琢磨了《纽扣》后,也有人灵光一闪迸发出来好主意,刊登出来也有不错的反响,只是都没有达到之前《纽扣》所带来的影响力。

    所以,杨主编只能再次寄希望于温知秋了。

    “你还是再写信去催催吧――”

    杨主编仰头灌下一杯水,缓解嗓子里火辣的感觉,

    “不是我这个做主编的不体谅温作家,上头也见天的催,让温作家尽力吧――”

    “好,那我现在去给温作家写信。”

    罗家和应是。

    杨主编疲倦的点了点头。

    被上头一再叫去谈话的不止杨主编,罗家和最近也被叫过去几次,话里话外的意思和杨主编没有什么差别。

    大概是因为在体验过领先行业的那种感觉之后,就不能再容忍回落到先前的状态了吧。

    罗家和想着。

    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传来杨主编暗哑的声音,

    “只要温作家有新作品来,就给他把稿费提成千字两块――”

    这在国家明令规定稿费上限是五块的背景之下,已经算是优待了。

    罗家和脚步顿了顿,掩去面上的惊讶,点头应是。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罗家和无奈的摇摇头。

    社里看来真是急眼了,千字两块,比之前一下翻了两倍。

    ……

    罗家和写给温向平的信还没寄到温向平的手里,温向平寄的信反而先到了。

    信封有些厚度,罗家和还没拆便知道,这恐怕是新作品了。

    虽然对温向平的水平有信心,罗家和还是拆开先看了一遍。

    第一页上只有三个大字,看来就是新作品的名字:

    大惠山

    恩?

    罗家和挑了挑眉,这是什么主题?

    于是带着这样的疑问又向后翻去。

    温向平这封信同样先寄来了五个章节,虽然有厚厚一沓,但没过一会儿,五六十张纸就尽数被罗家和读完了。

    罗家和长出一口气,摇头笑笑。

    这个温向平、温知秋、温作家啊!

    真有他的两把刷子!

    “好――”

    杨主编一拍桌子,激动的从罗家和手中接过这一沓纸,

    “温作家可算有新作品寄来了。大惠山――?是什么内容,你看过了么?”

    杨主编笑眯眯的问,一边看纸上的内容。

    罗家和笑笑,

    “是关于八年抗战的题材。”

    杨主编向后翻的手顿时一顿,

    “怎么、怎么写的这个――”

    杨主编有些失望,这年头写这题材的人还少么,他本来还指望着温知秋这次能再来一个新点子再创佳绩,怎么就成了八年抗战。

    那街上哪家书店不是摞满了这种书,先不说人民杂志写的好的文章不胜枚举,就是红星自个儿也有不少。

    杨主编自己看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套路和内容早就记得透透的了。

    眼见杨主编兴致缺缺,罗家和连忙道,

    “主编,温作家的这本――不一样!”

    “不一样?”

    罗家和果断坚定的点头。

    见罗家和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又想到之前《纽扣》的深厚笔力及奇妙构思,杨主编叹了口气,坐回位子上开始翻阅。

    也许真的能有个惊喜呢。

    虽然杨主编并不怎么抱希望。

    但故事的一开头就让杨主编浑身一震。

    不同于套路里一上来先介绍当时内忧外患的背景,《大惠山》是从一个家族开始铺叙故事的。

    准确的说,是从一个人――一个混痞的二世祖为了心仪的姑娘,第一次和戰国人起冲突开始的。

    五章、六十页纸的内容,不算打大纲的时间,温向平也写了五天,杨主编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却也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

    杨主编深深的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半晌无言。

    罗家和接过稿子,

    “主――”编。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杨主编打断。

    “刊在第一篇,前几张版面全给了它,不够就把其它的删点儿下去,务必要保证它的版面充足;封面上也特推一下,最大最醒目的标题给它,再让插画师好好给设计个封面和插画――最后,一周刊登一章,要充分吊起读者的胃口,延长热度的时间,明白了么。”

    杨主编语速很快,激动的甚至站起身来,说到最后一句,反倒一字一顿,紧紧盯着罗家和,认真嘱咐到。

    镜框后面的眼睛闪过一道光,罗家和应是,走出了办公室。

    留下杨主编站在原地摸着自己的将军肚志得意满的哈哈笑,一扫之前所有的郁气和阴霾。

    ……

    恒英中学是沽市颇为出名的高中,师资力量雄厚,学生整体水平也优秀。

    学校周边有不少的报刊亭,每当期刊杂志新出一刊时,老板便会将其林立在窗口上,或者在窗口前的小板一种摞上几本。

    如此,学生和老师们无需买书,就能先通过这些封面上的标题了解到这版的主要内容,并根据自己对它的兴趣大小决定自己要不要买。

    期刊杂志的封面大同小异,大多是红色的大标题,再配上一张大大的封面图,或是几个孜孜学习的小同学,或是伟人领袖的照片,再或者就是国内的招牌风景或建筑。

    然而这期的红星杂志却成了个大异类。

    “老板,这个多少钱呀。”

    剪着胡兰头的女学生从小板上拿起新出炉的红星杂志,只一眼就爱不释手,再不肯放下。

    老板笑呵呵道,

    “一块五――这可是今天一早才出的,刚送过来,你看看,这上头的人画得多俊啊,买回去肯定不亏!等中午大家都放学了,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卖的喽!”

    现在还是早晨,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学生们都赶着上学,像女学生一样买书的人算是少的。等到中午下午大家都放学了,来买书的人就多了,有什么好看的那时也不好抢到了。

    女学生家里还算宽裕,平时也没少买书,眼下被封面的人物迷住了眼,又听老板这么一说,当下便爽快的掏了钱,然后美滋滋的捧着去了学校。

    “哇――红星杂志今天这版的封面好漂亮啊――”

    女学生的同桌羡慕的看着她手里的书。

    只见占据了封面三分之二的封面图上一左一右分成两边,却印着同一个青年的画像。

    左边的青年穿着一身五六十年前的立领制服,头戴一顶有檐帽,歪着头叼着草,一双眼桀骜不驯的看向纸面外,一看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

    右边,虽然还是同一张脸,青年的表情却截然不同。只见青年身着一身笔挺的军装,面容严肃而坚定,任谁看一眼也要忍不住赞一声“军人模样”。

    青年微拧的眉头仿佛是在揭示青年不平静的内心。一双眼再不复左边的玩世不恭,而是带着无比的坚毅和难掩的痛惜紧紧凝视着纸外,仿佛透过虚空,看见了被炮火炸弹伤害的千疮百孔的山河,又仿佛看见了在侵略者手下惨死哀嚎的血肉同胞,看见了硝烟久久不散的残垣断壁,又仿佛看见了无数血战沙场死守国土的战士身上被血浸透的军装。

    深邃无底的目光让与他虽仅有一纸之隔,但有无尽时空之远的人都忍不住为之揪心。

    他是谁?

    每一个看见封面上判若两人的青年的读者,都忍不住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