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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语珍这话暗示的意味明显。
两位郡主也是体面人, 不可能捣乱别人家的寿宴。
淑媛郡主淡淡道:“无事, 宋小姐不必忧心。”
淑音郡主口径一致。
毕竟是宋老太太的寿宴, 她们虽然身份高贵,也不敢闹腾的。
否则惹恼了宋家, 贵妃娘娘在宫里头吹一吹枕头风,岂不尴尬。
见宋语珍还是不大放心, 淑音郡主道:“语珍, 我们去前面吧, 你们姐妹也该给老太太拜寿了。”
到了前面, 有各家长辈看着, 小姑娘们自然不敢闹事,宋家也不必担心。
宋语珍含笑:“那郡主先请。”
两位郡主一起出门, 互不相让, 宋语珍和宋语亭相视一眼,都十分无奈。
好在,都还给自家面子。
前面宴席未开, 也是一群夫人凑在一起聊天, 宋老太太坐在上首正中间,几个儿媳伺候着,笑得红光满面。
对面的老夫人道:“我看老姐姐身子硬朗, 前些日子病那一场, 当真可怕, 幸好安然无恙。”
“是啊, 多亏了我那孙女语亭, 日日宽慰我,承欢膝下,我安心了,身子就好了。”宋老太太夸奖道:“这女孩儿就是贴心,我只恨家里姑娘太少,若是再来一个,就更开心了。”
惠欣长公主原本是认真听着的,忽而笑道:“那是老太太家的孙女懂事,我家闺女就不行了,活生生一个皮猴,若有你们语亭一半乖巧,我就谢天谢地了。”
“长公主谦虚了,淑媛郡主大气尊贵,不过是活泼一些,怎的就成皮猴了?让郡主听见,又要不乐意了。”
老太太道:“淑媛郡主这么好的女孩儿,长公主还不满意啊,若是我有个这样的孙女,肯定要疼到骨子里的。”
“老太太教导有方,贵妃娘娘和几位小姐都是人中龙凤,我家这丫头不能比,尤其是你们二小姐,我刚刚见到了,当真不俗。”
长公主想起外甥的信,笑容满面道:“我倒是想认个干女儿,看上了你家的二小姐,老太太可愿意?”
宋老太太为难了一下。
“语亭的事,自然有她爹爹做主,我是管不了的,辜负长公主厚爱了。”
她心里有些遗憾,认个长公主这样的干娘,当然是有好处的,可儿子未必愿意和长公主攀亲,毕竟勾搭显赫如惠欣长公主,会让人觉得他们心大。
长公主却没有因为被拒绝而生气,反而更高兴了。
“老太太是个好祖母。”
宋老太太管不了孙女的事,自然不会草草把宋语亭嫁出去,那混小子也有希望抱得美人归了。
“长公主更是个好母亲。”
“是啊母亲,不要妄自菲薄,你才是最好的母亲,我和哥哥都那么好。”淑媛郡主笑语盈盈走进来,走到长公主身边,落落大方道:“多谢老太太夸赞,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宋老太太道:“多谢郡主。”
宋语珍跟着进来,宋语亭与她并肩而立。
“祖母,我们来给你拜寿了。”宋语亭浅笑,手放在腰侧,屈身道:“孙女祝祖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宋语珍目光带笑地看着她,这是语亭第一次给祖母拜寿,所以才将她放在前面。
“好好。”老太太笑容满面,“乖孩子。”
宋语宁大着胆子撒娇:“孙女也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祖母都不夸我的。”
宋语宁自己在京城活了十几年,都没有任何存在感,别人只知道她有个聪慧温柔的姐姐,有个嚣张的堂妹,可没有人知道,宋语宁是谁。
或者说是,她们都知道宋语宁,却自觉地忽视了她。
这会儿长公主就笑道:“四小姐也是聪明姑娘呢,老太太有福气。”
老太太道:“语宁也很好,多谢长公主夸赞了。”
她明白宋语宁的心思。
心里也在盘算这孩子的婚事了。
二太太那种混人,能想着把宋语亭嫁给她娘家不成器的侄子,还不知道会把宋语宁嫁到什么人家。
还是自己多多操心吧。
长公主看着几个美貌的小姑娘,笑眯眯道:“不知几位小姐都定亲没有?”
老太太问道:“怎么?长公主是想做媒了?”
“是啊,我手里有好些个青年才俊呢,老太太的孙女个个花容月貌,气度高华,我自然是不舍得放过了。”
她自己的女儿,自然不会轻易许人。
淑媛郡主,是要进宫嫁给皇子表哥们的,将来做王妃做皇后,就全看造化了。
老太太微笑道:“我这小孙女已经定了娘家的侄子,二孙女要等她爹爹回来,长公主看看这两个小的,可有合适的人选?”
“自然是有的,我私下和老太太说。”长公主笑靥如花。
宋家姑娘一定要高嫁。
这是京城中人的通识。
长公主心里盘算着人口。
这位四小姐是庶女,倒是可以配个公侯府里的次子,三小姐就艰难了……
宋将军嫡女,却一点比不上二小姐,可见是不受重视的,但她又比四小姐身份高……
配嫡长子有些难,配次子又有些侮辱人,实在艰难。
算了,只要给四小姐说媒就好了,三小姐的事,让宋家自己去操心吧。
一直淡然微笑的宋语珍终于走上前去,含笑道:“祖母,语珍给你准备了寿礼,你看看喜欢吗?”
身后跟着的丫鬟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只翡翠的镯子,宋语珍握住老太太保养得当却依然干枯的手,轻轻套了上去。
翠的颜色浓郁深厚,里面像是有水要化开一样,老太太摇了摇,知道她送这么名贵的物品,也是舍了血本了。
便夸赞道:“语珍有心了,以后啊,这心到就好了,你小丫头家家的何必破费。”
“给祖母寿礼,怎么都不心疼的。”
宋语亭怔了一下。
原来……大姐姐也这么会甜言蜜语吗?而且,她准备寿礼,却没有告诉剩下的姐妹们,今天便是一枝独秀的懂事。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做出来的有说服力。
难道,原本以为姐姐对自己好,其实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宋语亭有点伤心,理智告诉她,人都是自私的,语珍姐姐也没有害她。可一想真心相待的宋语珍背着她讨好老太太,就有些不舒服。
她不否认自己的小心机,可无论做什么事,都没有瞒过宋语珍。
真是……令人难过。
她心里悄悄叹口气。
事已至此,以后不可再轻信旁人了。
她的手拂过自己腕上的镯子,又放了回去,低声吩咐了雪原一句话。
前些日子,她绣了副百寿图,是给自己的,保佑自己不要再少年早夭,如今倒是可以用在别的地方。
索性清辉院离萱茂堂极近,一盏茶功夫,雪原就回来了,手里还捧了个托盘,上面盖着红色的绸布。
老太太疑惑地看过来。
宋语亭接到手上,纤细白皙的指尖划过布料,轻轻掀了起来。
她温柔娇声道:“语亭献上百寿图,祝愿祖母,百岁安康。”
雪原展开那绣品,精细的绣工展现在众人面前,成千上百的寿字在上面,可见何其用心。
老太太怔了半晌,呆呆看着这百寿图。
“语亭,这是你绣的吗?”
宋语亭微微点头。
老太太伸手将她搂到怀里,眼里浸出泪来,感慨道:“语亭……你……”
她没说完,可那含义已经不言而喻了。
老太太心中很是感动,她活了几十年,儿孙们表面都孝顺至极,可无论是逢年过节也好,过寿辰也罢,他们全只是买些贵重的物品哄自己。
从来没有说真的用心做过什么,除了当年大儿子会给做面。
可是今天,这初见的小孙女,不仅处处惦记着她,还给了她一个想象不到的惊喜。
亲生的女儿宋贵妃,对她都没有这么贴心。
她知道宋语亭是孝顺的乖孩子。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如此用心。
老太太这辈子用过无数珍稀名贵的绣品,苏绣蜀绣比比皆是,可来自于子孙的,却是第一次。
让她怎么能不宠爱宋语亭。
让她怎么能不喜欢宋语亭。
老太太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全场握住宋语亭的手,将人带在自己身边,原本宠爱以极的宋语珍,全被抛在了脑后。
屋内的诰命夫人们看着这一幕,也都有些吃惊。
谁家千金小姐不是娇养长大的,针线活都会做,可没有谁会千辛万苦绣这么一幅图。
若非真心孝顺,就去做别的了。
南王妃今日也在,就笑道:“我家茵茵有这姑娘一半孝顺,我和太妃就要去庙里烧香了。”
淑音郡主难得没有反驳。
宋语亭软声道:“祖母大病初愈,爹爹忧心不已,我身为爹爹的女儿,该为他分忧才对,我亦做不了别的,只能如此聊表孝心了。”
老太太微微摇头:“丫头,你很好。”
没有什么好说的,真的是很好很好了。
长公主亦赞叹道:“宋将军得女若此,实是大幸。”
外甥的眼光,当真是极好的。
宋语亭不仅仅是样貌绝色,连性情都这般好,满京城的大家闺秀比起她,都略逊一筹了。
长公主轻轻一叹,感慨万千。
一定要给人,护住这丫头了,等年后景明回来,直接向宋家提亲,把人定下来。
屋内的妇人们各怀心思。
有年龄相仿的儿子的人家,心思都活络起来。
不管宋语亭是真心还是实意,至少看上去品行是没有问题。
她又出身好,生的美,能娶到她,就是跟贵妃娘娘沾边了。
很多人看宋语亭的目光,都热切起来。
宋语亭岿然不动。
任由别人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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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忽然一阵熙熙攘攘的骚乱。
丫鬟小跑进来通报:“老太太,圣旨来了。”
宋老太太站起身,连忙迎出去。
宋语亭等宋家女眷都跟上,一同跪在院子里听旨。
陛下听闻贵妃之母生辰,特意赐下赏赐。
宋语亭听着无甚感觉,不外乎是金玉珠宝,或者老年人用的拐杖等物,都不稀罕。
可是周围的诰命夫人都羡慕地很。
宋家出了位贵妃,处处待遇都与别家不同了。
人家的老太太过寿何时有过赏赐?人家的赏赐何曾惠及家中的小姐夫人?
只她们宋家罢了。
院子里响起一片恭喜声。
宋语亭看着一堆赏赐,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袖,直言道:“祖母,我喜欢那个红宝石的手串。”
老太太随意瞥了一眼,这手串平平,重在做工精致华美,精细的雕刻巧夺天工。
难怪宋语亭喜欢。
老太太拿起来,不管另外几个孙女同样渴望的眼神,直接套在宋语亭手腕上,又道:“将这些东西收到清辉院的库房里去,留着给二小姐用。”
语亭真心对待她,自然也要得到好处。
老太太想的明白,别的东西她没有,钱财却是不缺的。
宋语亭喜欢什么,就花钱给她买什么就好了。
宋酹等男人也来了此处接旨,便趁此机会给老太太拜寿。
他们都看到了老太太对宋语亭与众不同的态度。
昨儿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这位堂妹就成了祖母掌上明珠的样子?
宋酹很奇怪。
环视一周,除了宋语书,别人都神情都很正常。
宋语书感受到他的目光。
回头看了一眼,心下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宋语亭靠着装乖卖孝顺俘获了祖母的心,只要祖母发现,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乖,不就是…….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吗?
势必打的宋语亭毫无翻身之地。
宋语书目光微闪,含笑道:“二姐姐和祖母,真是祖孙和顺安乐,看的我们姐妹几个都羡慕了。”
她这话大有深意。
祖母和二姐姐祖孙和乐,就跟她们生疏冷漠了?
宋语亭看了她一眼,笑容灿烂。
“语书何必说这种话,祖母疼爱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我身为姐姐,也是喜欢你的。”
“你若是看上什么了,就告诉姐姐,晚间我遣人给你送去。”
宋语亭说的诚恳,一脸的真诚让人不得不信。
宋语书却厌烦道:“谁稀罕你的东西。”
“语书!”宋语珍淡淡警告了一声,“祖母寿宴,别闹小脾气,你不是小孩子了。”
宋语书顾及场合,只狠狠瞪了宋语亭一眼。
这个女人,实在可恶。
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嫉妒羡慕?她是嫉恨宋语亭得了那么多好东西 ,可她也不稀罕宋语亭的施舍。
宋语亭低头一笑,跟着老太太走回屋内。
如今看来,宋语书,已经不足为惧。
一行人陆陆续续走进屋,宋语书虽然恼火,却还是什么话都不敢说。
经此一事,别人对宋家更高看了两分。
毕竟如此情形,贵妃娘娘可见盛宠不衰,她又无子,碍不着别人的路,真正安全无忧的保障。
有与宋家三位太太交好的夫人这会儿就坐不住了。
“大太太,我看着您这女儿甚为喜欢,倒是想让她常伴身侧。”
说话的妇人亦是华服美饰,面上带着些许居高临下的神情,似乎觉得说这话是抬举了对方。
大太太尴尬一笑。
宋语亭以为她说的是宋语宁,是以并未有所反应。
结果那妇人却又道:“二小姐不认得我,我是安宁侯夫人,小姐愿意进我家门吗?”
宋语亭瞟了她一眼。
安宁侯夫人,这也实在太不讲究了。
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小姑娘说这种话的?
宋语亭道:“我也喜欢夫人呢,夫人可愿入我宋家门,和我作伴,我必当视夫人为长辈,不令夫人干粗活受累。”
安宁侯夫人一梗,接下来的话全咽下去了。
“二小姐这么什么意思?拿我当你家下人了?真是不知所谓!”
“我年纪小,不比夫人知所谓,不是夫人说喜欢我要和我作伴的吗?我不愿抛家弃姓,只能委屈夫人过来了。”
”安宁侯又不是多显贵的人家,就敢在祖母寿宴上了盛气凌人了,还毫不讲究地问她那种话,实在可恶。
什么叫愿不愿意进我家门?
宋语亭不管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等出了这个门,恐怕都会被传成想象不到的样子。
日后还要不要名声了?
她也不想得罪人,可箭在弦上,不偷换概念噎得安宁侯夫人说不出话来,谁知道这不长脑子的女人还会说什么话出来。
安宁侯夫人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夫人是什么意思?”宋语亭冷声道,“夫人好歹也是活了几十年了,就什么规矩都不懂吗?看我不过一个小小女孩,便欺我什么都不懂吗?”
安宁侯夫人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恼羞成怒道:“谁家姑娘如你这般得理不饶人,也不怕嫁不出去了?”
宋老太太冷声道:“我家孙女,还不劳烦安宁侯夫人操心,宁愿不嫁,也绝不找没教养的人家,自堕门楣!”
宋老太太的话掷地有声,可见决心。安宁侯夫人虽自恃身份,却不敢跟贵妃之母强硬地杠起来,只能恨恨咬牙。
长公主这会儿拿手抚摸着手中的瓷杯,含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咱们家的姑娘都养的娇贵,哪怕放家里养一辈子,也是不舍得给没教养的人家糟践的。”
她越发满意宋语亭了。
不仅美貌聪慧,家世不俗,还是个厉害的千金小姐,日后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她就说吗,看着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可将门尽心培养的丫头,岂能没有一点血性。
娶个强硬的媳妇儿,日后景明和镇国公那家子对上了,也少了后顾之忧,对了贤内助,甚好!
为今之计,是一定要保护好这丫头了。
安宁侯夫人虽恼火,却是不敢跟长公主呛声的,甚至于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愉快。
惠欣长公主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惠安长公主去世后,圣上待这个仅存的妹妹就如同掌上明珠一般,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也要让着她。
甚至,皇太子殿下见到这个姑姑,都是不敢放肆的。
南王妃说的更绝:“若是有人这么问我们淑音,我家小子们非要联手把那家人打一顿不成的,好好的姑娘,岂能被人这般折辱。”
宋语亭不理会旁人,只是依在老太太肩上,娇声道:“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
为了她得罪安宁侯府,也算是有几分真心了吧。
坐在安宁侯夫人上首的女人不阴不阳来了一句话。
“宋家姑娘就是尊贵,连话都问不得,稍不开心,就有人帮着教训对方,惹不起惹不起。”
宋语亭怒极反笑,想要回嘴,却被老太太拦了。
老太太垂下眼皮,含笑道:“我们宋家比不得长宁侯府门第高贵,可宋家的姑娘却不容忍人欺辱,贵妃娘娘也是不会同意的,不像淑妃娘娘大度,任由自家姐妹侄女被人欺负,还要与人为善。”
周围一阵讽笑声。
长公主道:“镇国公夫人,这长宁侯夫人的二女儿在您府上过的怎么样?可还懂事?您也别客气,路家一向是和善的,不会出去说嘴的。”
“惠欣这张嘴,让人镇国公夫人说什么话好。”南王妃无奈道,“你这般年纪了,还和小姑娘一样,有一说一的,难怪陛下要操心呢。”
宋语亭听见镇国公夫人这五个字其实心里一片冷静,没有任何感触。
那日何将军将她从匪徒手里救出来,她就已经知道了,前世的事,早就没有干系了,何将军不是她求而不得的夫君,而是她的救赎。
只是,难免有些厌恶。
长公主这话,一面是嘲讽长宁侯夫人卖女求荣,一面也是嘲讽镇国公夫人抓不住夫君的心,在家里没有地位。
可谓一箭双雕,不喜欢的人,一句话气死完。
宋语亭心里有些高兴,柔声婉转道:“不过是家里长辈疼我,不敢当夫人的话,若是夫人也疼女儿,就知道,这不过是寻常事罢了。”
她在镇国公府那么久,当然知道镇国公的姨太太,是长宁侯的庶女,路淑妃的亲妹妹。
当年淑妃为了得到镇国公扶持,真的是不惜血本,把妹妹嫁过去不算,还陪嫁了很多好东西,掏空了长宁侯一半家业。
可就算如此,淑妃在宫里,依然不温不火。
上有宋贵妃得宠,下有尊贵的太子,她和她的儿子,算不上什么东西。
长宁侯,却因此成为了京城的笑谈。
每次有人想讽刺他家,都要拿出此事遛一遛。
都这样了,长宁侯夫人还不知道避嫌,仍然对别人指手画脚的。
就别怪人家不给她面子了。
长宁侯夫人面色血红。
这事一直是她的心结,使得她成了笑柄和毒妇的代名词。
可是却没有从这得到好处,还让夫君不喜。
她……有什么办法。
镇国公夫人却十分稳得住,她含笑道:“长宁侯府出身的小姐,自然是懂规矩的,在家中晨昏定省,日日不落,我如何好意思磋磨她,都是自家姐妹,只要懂尊卑讲规矩,别的不必在意。”
她言笑晏晏,不以为意。
这些女人不过是想看她的笑话罢了,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夫君花心好色,是她管得了的吗?
天下间,美貌的女子都是祸害,勾的男人心神不宁,她这种其貌不扬的女子,才会成为笑柄。
镇国公夫人冷冷看了眼宋语亭。
可惜宋家护的紧,不然她肯定要将这女人娶到家里,磋磨致死,让人知道,美貌是不好的东西。
众人见她没有不好意思,也觉得无聊,便歇了这个话题,说起来了别的。
寿宴总体还是愉悦的。
除了长宁侯夫人和安宁侯夫人脸色不好别人都是喜气洋洋地告辞。
宋语亭和宋语珍并排走着,送小姐们出门。
淑媛郡主临出门前,回头对宋语珍道:“万梅园的花开了,我过几天在那儿办宴会,等回家后给你们帖子,你们一定要来,尤其是语亭姐姐,不能推脱的。”
宋语珍点点头。
宋语亭笑道:“多谢郡主厚爱。”
家里人陆陆续续走完了,宋语亭才轻轻叹口气。
她依偎在老太太身边,“祖母,我好累呀,京城里人真的好多,我在北疆从来没有这种场面的。”
“见得多了就好了。”老太太温柔地拨开她额前的头发,“语亭今天辛苦了,祖母都记着呢。”
宋语宁小声道:“祖母,我也好累呀。”
论及撒娇之事,她实在不能和宋语亭一样天然不矫情,只能小心翼翼地模仿,能得祖母三分欢心,就足够了。
“语宁,刚才长公主走前,跟我提了你的亲事,说是侯府的次子,你自己觉得如何。”
宋语宁惊讶地抬起眼,顾不得羞涩,连忙道:“全凭祖母做主。”
她原本以为,能嫁一个官宦子弟就是高攀了,嫡母成日间说她出身低微,婚事发愁,可长公主,却给她说了侯府次子。
需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既然是侯府,就不是普通人家,以后子孙后代,都是有好处的。
宋语宁不舍得放过这样的人家。
宋语亭扬起明媚的笑容,“我先恭喜妹妹了。”
宋语宁低头,害羞道:“二姐姐瞎说,都……还没定呢。”
但既然是长公主做媒,就有十之七八的保障了。
“我觉得,再看看吧。”老太太感慨道,“等你们大伯父回来,你们姐妹几个的婚事,还能更上一层楼,没必要看着一个侯府次子。”
语宁……是家里唯一的庶女,若是记在老二媳妇儿名下,充做嫡女,也不是不行的。
宋语亭点点头:“若是妹妹不急,再等等也使得,爹爹回京必定要升官的,而且……若是过些时日,贵妃娘娘封后了,哪怕是一点点可能呢,咱们都是不一样的。”
皇后的娘家,和贵妃的娘家,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正经的皇亲国戚和妾室的家人。
想一想就差别巨大。
老太太看向宋语亭,问道:“语亭觉得,贵妃娘娘,能做皇后吗?”
“自然是可以的。”宋语亭斩钉截铁道:“祖母是正一品诰命,赏赐都有定例,宫里今日给祖母的赏赐却大大超过了份例,说明……陛下有意抬高祖母的身份。”
她一字一句分析:“爹爹现在是从一品,回京升官,也至多是一品罢了,祖母的诰命是升不动的,陛下之意,肯定是贵妃娘娘那边有所变动。”
宋贵妃已经是后宫位分最高的女人了。
再变动,只能是皇后。
宋语亭心里开心。
贵妃做了皇后,爹爹至少也是承恩侯,就不会有人敢对他下毒手了。
老太太沉思:“语亭说的有道理。”
是这个理。
皇后的侄女,和贵妃的侄女,身价自然不同。
不必急着给孙女们定亲,待价而沽才是最好的做法。
也能给这几个丫头,选择最好的夫婿。
只是语珍可惜了,许给了娘家侄孙儿,无法更进一步,让人遗憾。
若非语亭今日提醒,只怕语宁……也要被耽搁了。
她温柔地抚摸着宋语亭的头发,感慨道:“难怪你要等你爹爹回来,我的确是老了,不如你们看得清楚。”
宋语亭道:“祖母不老,爹爹常和我说祖母的事,我很是敬佩,只是如今万事要小心,行差踏错一步,连累了贵妃娘娘,就不好了。”
老太太点点头。
她看向底下垂手站着的三个儿媳,严肃道:“你们可听见语亭的话了?做什么事之前,都好好掂量掂量,不要因为一己之私就连累宋家。”
“是,儿媳明白。”
三位太太一起应道。
宋语亭却道:“别人倒罢了,只二婶,我前儿听闻,想给你娘家的侄子说我为妻?是真的吗?”
二太太讪笑。
宋语亭却不打算这么放过她。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样的世家大族,只有一句话,敢打我主意,我必定让你们知道,我宋语亭不是好惹的。”
二太太尴尬道:“语亭,我只是想亲上加亲,你不愿意便罢了。”
宋语亭这才罢休。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只坐在老太太身边,这会儿也只是收回了目光而已。
老太太看几个儿媳的确是被敲打够了,这才挥手道:“你们去前面理事吧,家里乱糟糟的,让几个丫头陪我就好了。”
二太太率先道:“儿媳告退。”
她被宋语亭说了,这丫头正是得脸,也不敢跟她硬拗,只能忍下了。
谁让人家是宋将军的女儿呢。
天生就比她们尊贵。
真是,好笑。
身为长辈还要让着晚辈。
可这宋语亭,小小年纪,刚回家几天,就能哄得老太太心花怒放。
自己,可比不过。
二太太深深叹口气,这才歇了心思。
别的不提,真把这姑娘娶到娘家,就自己臊子母亲,恐怕都没有她的手段,到时候被她压着打,人家还娇娇弱弱的,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这……才叫可怕。
二太太不愿意得罪宋语亭,也不愿意坑自己娘家了。
就当那事,自己从来没有提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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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
三位太太一边指挥着下人收拾桌椅板凳,一边在聊着天。
“这二小姐倒是傲气的很,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配得上她了。”三太太嘲讽。
大太太冷哼:“王子皇孙天潢贵胄,人家心高着呢,我们语书也是将军的嫡女,也没有跟她一般,好像整个宋家都容不下千金小姐了。”
唯有二太太不言语。
她已经看清楚了,只需看着两个妯娌心怀不满就好了。
“我们语如小小年纪,如何得罪她了,竟让她害了身边所有伺候的人,实在可恶。”
三太太和大太太气的不行,越说越大声。
二太太无奈道:“老太太的耳目遍布府中,你们还是少说两句吧,老爷们都孝顺,别惹老太太。”
三太太讽刺道:“二嫂倒是听话,也没见二小姐给你面子,咱们几个被当面嘲讽的,也唯有二嫂了,难为二嫂忍辱负重。”
二太太有些生气:“我不过好心提醒你们,你们不乐意便罢了,何必阴阳怪气地说话。”
“谁知道二嫂怎么想的,反正你们语珍已经定了老太太的娘家,我们家的女儿就不一样了,那宋语亭舌灿莲花,说的好听,到时候大哥失了兵权,谁还会跟咱们家结亲,我们语如年纪尚小,只可怜大嫂家的语书。”
二太太气道:“老太太的娘家侄孙儿,你们若是喜欢,让给你们便是,我女儿还怕寻不到好人家吗?”
她还不乐意就这么把女儿嫁了呢。
老太太娘家虽然也是大族,可也不比自己家好多少。
那日自己提将宋语亭嫁给侄子,老太太一副自己害她的表情。
可语珍哪里不如她了,就只能委委屈屈嫁给个连进士都没中的表哥吗?
语珍就不能和宋语亭一样待价而沽吗?
可这二人,还觉得是语珍占了多大便宜。
当她自己不知道吗,语珍的婚事,也不过是老太太帮扶娘家。
她气急败坏的话一出口,三太太和大太太都不说话了。
都是自家人,到底怎么回事,都一清二楚,把女儿嫁到外地的世家去,她们也舍不得。
大太太讪讪道:“弟妹也别生气了,都是那宋语亭的错,这丫头实在是狐狸精托生的,刚回家就闹出这些事来,咱们该一致对外才好。”
二太太道:“怎么对?”
她觉得,不说清楚,这两个妯娌都跟傻子一样。
“宋语亭是什么身份?大嫂,大哥待她什么样,待你和语书什么样,大家有目共睹,也不用说都是嫡女的话了,大家谁不知道谁呢。”
“你跟她斗,等大哥回来了,她哭诉两声,大哥发落你们母女,你怎么办?还想着大哥顾念夫妻之情吗?我说话不好听,你们想想吧,我家男人和三弟官职都不高,宋家全靠着大哥,谁敢得罪他。”
三太太冷哼:“大哥官位再高,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没德捧着他的。”
她可还记得,宋语亭刚回来那时候,自家男人问他大哥归期,只是想求个官职,却被拿丫头状似天真地讽刺了一通。
那天回去,三老爷狠狠发了顿脾气。
三太太一直记恨着。
二太太只道:“随你们怎么想吧,我还有事,先回屋了。”
她不待二人说话,甩了甩帕子就离去。
跟傻子说话,实在费尽心力。
还说不通。
不过,宋语宁倒是个聪明的,自己看错了,竟然让她飞出了自己的手掌心。
失策了。
不过,自己是她嫡母,想整治她,有的是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