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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胡子老头从宽大的白色衣袖中,伸出手捋了捋白胡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华裳看着眼前的白胡子老头,努力在想自己是否在哪里见过他。
她总觉得自己认识他,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华裳掐了自己面颊一把,吓得元璋忙去捉她的手,“华裳,你怎么了?”
华裳摇摇头,“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我好像做梦的时候梦见过这位老人家。老人家,你是神仙吗?”
白胡子老头哈哈大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华裳的话,只道:“你说你在梦里见过我,是什么样子的梦?”
华裳努力地回想,“好像是在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很漂亮,很多穿白衣服的人走来走去,个个都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就在其中,还给我喝水,吃好吃的点心。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老人家自己好像不爱吃,反而爱吃大鸡腿。”
白胡子老头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大鸡腿什么的,说出来未免太毁他的形象了。
正当此时,忽见天边嗖嗖飞来几道人影,一落地就挡在华裳等人面前,对着白胡子老头打量起来。
正是派遣到华裳身边保护的御林军。
华裳顿时欢喜起来,“是他们!就是娘让他们保护我的!”
御林军的士兵终于找到了他们,那说明他们很快就能回去见到自己父母了,不用担心再在林中迷失。
为首的将领微微偏过头,“公主受惊了,属下等办事不力,已经将在林中的那只黑熊诛杀。”
华裳朝他背上看去,看到一道猩红的血迹,看起来不像人的血,大约是那只黑瞎子的血吧?
那将领只是盯着白胡子老头看,似乎忽然想到什么奇异的可能,试探道:“老人家,请问你是?”
白胡子老头抖了抖胡子,从鼻子眼里轻哼一声。
其余御林军的将士看向为首那人,等着他的示下,却见他迟迟不下令将这个可疑的老头抓起来。
只是又开口问道:“敢问老人家可是医神熏池?”
什么?
医神?
华裳从那将领身后探出头,看向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也歪过头朝她看来,眼睛里满是逗趣的光彩。
不像对着御林军的人时,满是骄傲和不屑。
他朝华裳眨了眨眼睛,像是在默认什么,华裳从那将士胳肢窝底下钻过去,“师公!”
一把扑到了白胡子老头身上。
御林军将士们都吓了一跳,便见白胡子老头小心地抱住华裳,欢欢喜喜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盘腿而坐,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却能直直地站起来一丝也不晃动,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我的乖孩子,小华裳,叫师公好好瞧瞧!”
熏池抱着华裳看来看去,怎么看都和玉扶小时候一模一样,他爱惜得不得了,“小华裳,生得真好看,和你娘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话中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御林军的将士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元璋等人听见他就是传说中的医神,都好奇地凑上去,熏池这才将华裳放下来,同她道:“不枉费师公去了你梦中多次,你还记得师公的模样。”
华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还是没记清楚,应该一开始就认出师公来的。”
顾娇娇大嚷起来,“去华裳梦里?怎么去别人梦里呀?医神大人,难道你真的是神仙不成?既能解决那只黑瞎子,还能去别人的梦里!”
熏池低下头打量他,“你也是顾家的孩子?”
顾娇娇笑道:“是啊,我是顾家六房的长子顾元迟。”
“哦……”
熏池拖长了尾音,“原来是顾娇娇。”
顾娇娇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真是见了鬼了,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大名?
还没来得及问,熏池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把他朝自己面前一拎,不知在他头上做了什么,又把他丢了出去。
“我才不和那个熊瞎子打架呢,我不过是把你们弄到这座山顶上,至于熊瞎子,自然有人会去对付。”
元璋忙上前查看顾娇娇头上的伤,奇怪了,那五个爪子印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惊为天人,“多谢医神治好元迟头上的伤口,否则叫那熊瞎子抓了一下,只怕他的头要十天半个月不能洗了!”
熏池看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个孩子十分礼貌,便也不为难他,只道:“不必客气,仙人谷和顾家是姻亲关系。虽然顾怀疆那个老小子和我成了同辈便宜了他,不过看在玉扶的面上,老夫是不会计较的。”
御林军的士兵见他一下子直呼顾怀疆的名字,一下子又直呼玉扶的名字,实在不敢再听下去,忙恭敬道:“医神大人,请随我等回去见陛下吧!公主离开了许久,只怕陛下要担心了。”
熏池原本还想再傲娇一下,听见他们说玉扶会担心,这才妥协,“好吧,我这次本来就是来看你娘的,顺便看看你。咱们快些回去吧,免得你娘担心。”
那为首的御林军将领正要引路,忽见熏池雪白的大袖一挥,再落下时,他和华裳一起不见了。
“哇!”
孩子们齐齐惊叹,不敢相信两个大活人就在他们面前瞬间消失了。
御林军的将士们面面相觑,想着熏池要做什么他们也拦不住,好在他又不会伤害华裳,还是先把其他孩子带回去为好。
便朝元璋等人道:“诸位小公子,郡主,这边请吧。”
……
玉扶因封禅大典累坏了,正在泰山行宫休息。
忽听见御林军通报华裳他们去了山谷里头,似乎遇到了麻烦。正要让顾寒陌加派人手去找,忽然听见华裳回来了。
不多时便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华裳蹦蹦跳跳地进来,“娘!”
玉扶歪在榻上,起身一看,只见华裳身后跟着一个白衣的身影,慢悠悠地从殿外踱进来。
玉扶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看,居然真的是熏池!
“师父!”
她立刻起身要去迎接,熏池已经一阵风似的到了她跟前,扶着她重新在榻上坐下,“自己的身子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么?就别下榻了,在意这些虚礼做什么?”
华裳欢喜地同玉扶分享见闻,“娘,师公可了不起了!他一挥袖子就把我从山顶上带到了行宫里,就像飞一样!娘,你说师公到底是不是神仙?我觉得明明是,可是师公不承认!”
玉扶惊讶地看向熏池,“师父此次闭关许久,功力更上一层楼了。”
说罢朝银铃等人一摆手,示意她们送上茶水点心,再去把顾述白等人都请来相见。
熏池捋着胡子笑道:“确实又进益了些。除了能带着人瞬间移动到别处之外,还能呼风唤雨。我察觉到这一变化之后,立刻出关来找你,想教你这些本事。谁知到了京城才知道你来泰山封禅了,便又到此处来,正好见着华裳他们碰见一个大黑熊。”
玉扶听了不禁后怕,“幸好师父撞见,否则华裳今日就危险了!”
熏池朝她眨眨眼,“那倒不会。是为师见几个孩子有趣,所以使了个障眼法把你派的那些人都拦住了,看看几个孩子怎么对付熊瞎子,哈哈哈。”
玉扶无奈地摇摇头,看向华裳。
她知道熏池就是这个性子,年纪再大也像老小孩似的,怎么都玩不够。
而华裳则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神仙似的师公竟然是这样的人,故意看他们面对熊瞎子会怎么样!
为了不影响华裳第一次见到师公的好印象,玉扶忙转移了话题,“此次泰山封禅的事情,原本应该提前告诉师父一声的。只是师父在闭关,故而没有打扰。师父曾说要敬畏天地,我想着泰山封禅这样的大事,以我的年纪,似乎……”
“唉,你确实不该来封禅。”
熏池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把玉扶吓了一跳,“徒儿自知自己年轻,不配与古来功勋卓著的帝王相提并论。可徒儿好歹也统一了大周,封禅之事,想来总不至于给大周带来噩运吧?”
熏池摇摇头,“你胡思乱想什么?你不配来泰山封禅,还有哪个帝王配?为师的徒儿,虽然是皇帝,不过也不能太谦卑了。为师说你不该来封禅,是说你的身体。”
“医神,玉扶的身体怎么了?”
顾述白正好走到殿外,听见熏池的话忙加紧脚步进来,唯恐玉扶的身体有何差错。
熏池下意识白了他一眼,“玉扶又怀了身孕,你竟一点都不知道么?”
此言一出,一家三口都惊讶起来。
玉扶自己完全不知,这才明白熏池为何说她不该来封禅,原来是因为她又怀胎了。
顾述白起先是担忧,而后又欢喜起来,“原来如此,都是我疏忽大意了没察觉。玉扶近来因为封禅之事十分疲惫,只怕身体有恙,还请医神替她看看。”
玉扶忙道:“这件事不能怪你,我自己也不知道怀胎的事,你又怎么能知道呢?”
华裳闻言好奇道:“师公,那娘怀胎多久了?”
“有半个月了。”
熏池想也没想,便如此回答。
话一出口,华裳还不觉得什么,玉扶先脸红了起来……
晚间,顾家随行的顾寒陌等人也一道陪同熏池用膳,此时孩子们早把熏池回来的所作所为传开了,外人对他的神力又多了一分敬畏。
毕竟多年不见,他又闭关许久,能力精进许多也是应该的。
不过对于饮食的偏好,他倒一点都没改。
晚膳的时候,他一边啃鸡腿,一边看看众人的脸,就把各自的毛病都说出来了。
“你最近太辛劳了,要歇一歇,瞧你眼睛底下都是青的。”
这话是说顾寒陌,泰山封禅事关重大,他身为御林军统领既要保护玉扶他们的安全,还要保护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自然不敢松懈。
“你要多吃点营养的,不要好的全给你夫人吃。她都生了四胎儿子了,你放心,什么都不用吃,第六胎肯定是女儿。”
这话是说顾宜的。
顾宜闻言欢喜地差点跳上桌子,“真的啊?我真的能有女儿?那太好了!”
顾述白得意地看他一眼。
顾家一窝的女儿奴,只有他一个有女儿,他自然得意得不得了。
最后熏池看向华裳,华裳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等着熏池说她有何问题,熏池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和蔼。
“你就是生得太好看了,和你娘一样,从小到大一大堆臭小子跟着,烦得很哦。”
噗。
自动归类为臭小子的元璋和顾娇娇等人,面色有些尴尬。
熏池啃完第五个鸡腿的时候,终于说到正题,“听闻你在泰山封禅,为师忙不迭就赶过来了,一心想着替你打点。听说今年泰山脚下这一带有些干旱,为师明儿就去山脚下降雨,这样百姓就会更加以为你是皇天所授啦,哈哈哈!”
众人一听他口气随意的呼风唤雨的话,心中都十分吃惊。
只有顾述白察觉不对,道:“那之前沧州河里弄出来那块带有‘瑞’字的奇石,不会也是医神弄的吧?”
“怎么可能?!”
熏池一把放下鸡腿,气呼呼道:“我是这种弄虚作假的人么?!”
众人:“……”
刚才说要降雨让百姓觉得玉扶是皇天所授的人,难道不是他么?
泰山脚下果然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淅沥沥的小雨,正应了民间百姓常说的那句话,春雨贵如油。
这雨一下子滋润了有些干旱的土地,万物复苏,田地的禾苗顿时抽条成长。
一直下到玉扶一行的仪仗离开泰山,这雨才慢慢停下。百姓都以为是泰山封禅的缘故才祈来这场好雨,玉扶走的时候,众人夹道送别。
文武百官随行御驾之后,都觉得面上有光。
“身为人臣,最大的喜事便是能逢盛世明君。仰仗明君,一来政治理想抱负得以实现,二来将来也能名垂史册。如今沾陛下的光,咱们也能得百姓夹道欢送,这是何等光彩?”
张九阙坐在轿中,看向窗外的百姓一张张朴实的笑脸,盛世清明,他此生再无遗憾。
天云破坐在他身旁,笑道:“是啊。张太保可还记得当年么?当年北璃叛乱,国中无君,不止一次有人提议另立新君再择明主,幸好我们都坚持下来了。”
“是啊。”
张九阙微微眯起眼睛,回忆从前,“那时有你,包老太傅,欧阳将军……幸而大家坚持等待陛下归来。那段时日很苦,如今想来,却是我们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最伟大的事业。事实证明,我们的选择没有错。”
天云破微微点头,没再开口。
耳畔百姓欢声送别越来越远,他慢慢闭上眼睛,嘴角微微翘起笑意……
回到京城之后,孩子们的生活多了一项新的乐趣,便是跟着熏池学轻功。
“先说明啊,我可不爱教你们,我是来教华裳的。”
熏池还是一脸傲娇,看着欧阳铁律等人的目光,俨然一副你们占了我大便宜的样子。
再看华裳的时候,又是笑眯眯的,“小华裳,你老实告诉师公,你爱学吗?”
“爱学。”
华裳回答得很恳切,“娘常说她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在仙人谷没有和师公学武。如果能学得像大师姑和二师伯那样,那该多好啊!”
熏池一听就高兴了,忙不迭道:“那有什么难的?师公亲自教你,管你比月狐和天枢学得还好!”
元璋等人受到明显的差别待遇,不过一点都不气馁,他们见识过熏池的本事,能跟着他学,受点小小的冷落又算什么?
何况熏池只是嘴上这样说,其实他教大家都很认真。
孩子们家中的父母也都乐意他们跟着熏池学东西,随便学点什么都是好的,那可是医神啊,当今圣上的师父!
九州大陆的传奇和神话,大半都和他有关系。
孩子们跟着熏池学东西都十分积极,连一向不爱学习的宁平见了熏池,都老老实实地听话,叫他往东不敢往西。
这样过了两个月,众人都进益不小。
熏池却懒怠教了,“不教了不教了,我烦了,要走了。”
孩子们都十分不舍,急道:“师公,你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现在天气热了,你等天气凉了再走吧,路上中暑了怎么好?”
众人都跟着华裳叫他师公,每个孩子一人一句,叫得熏池心都软了。
他只是抬起一边眼皮,“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小阴谋?等夏天过了,你们就说天气太冷了,路上万一着凉怎么好?还是等天气热了再走吧!”
孩子们被他识破,都有些不好意思。
华裳被推出来挽留他,毕竟他平日最疼爱华裳了,“师公,你不是说喜欢教我的吗?我还没学会您的步法呢,您怎么就走了?”
熏池听到这里越发舍不得,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他还是强行压抑心中的情感,装作不在意道:“可我现在烦了,怎么办呢?”
得,连华裳劝也不顶用。
孩子们见状,以为熏池真的去意已决,便都灰了心要离开。
熏池一撩眼皮见人要走了,忙道:“回来回来,你们就是这么爱学习的嘛?”
众人闻言有戏,又纷纷折返回来。
“什么?医神让你跟他去仙人谷?”
昆羽扬听见宁安的话,惊讶地张大了嘴,又看宁平,“那你呢?”
她担心宁平太淘气,熏池会不要他。
没想到宁平也点点头,“我和宁安一样。”
昆羽扬顿时乐了,“那是好事啊!难得医神看得上你们,你们还耽误什么?赶快收拾行李去啊!”
宁安、宁平:“……”
虽说去仙人谷学习的机会难得,可昆羽扬好歹是他们的娘,怎么对他们要远行一点舍不得都没有呢?
不但是昆羽扬,欧阳骐、宁承治和顾酒歌、顾宜等人,都十分欢喜赞同。
“这是好机会啊,去,一定要去!”
欧阳骐高兴得不得了,没想到自家这个淘气的小子有朝一日也能被医神看上,真是太给他长脸了!
欧阳夫人却有些舍不得,“老爷,医神虽然厉害,可要让咱们律儿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也舍得吗?”
“头发长见识短!”
欧阳骐抱怨了一句,掩饰不住脸上的狂喜,“你妇道人家,知道医神多有本事么?医能让白骨生肉,毒能以一敌万军,更别说他身形鬼魅灵动,还有呼风唤雨预测未来的本事!当年陛下还在襁褓中,他一句此子将来能一统九州断言,你看看现在?陛下可不正是一统九州,成了唯一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去泰山封禅的女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