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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熏池的妙手回春之下,顾寒陌的胳膊总算治好了。
顾酒歌和顾宜两对新婚夫妇的事情也已办妥,回北璃的事情再度提上行程。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玉扶主动提出希望顾怀疆留在仙人谷。
“仙人谷景色宜人,与世隔绝,是休养的好住所。大将军年纪也不小了,也许留在这里您以后的生活会更加舒适。”
众人闻言不禁讶异,顾宜忙道:“玉扶,你为什么不让父亲一起去北璃?”
苏云烟悄悄扯他衣裳下摆,“说什么呢,怎么会是玉扶不让父亲去?你没看出来么,她是为了照顾父亲的心情。”
苏云烟身上也有一半顾侯府的血脉,从小苏夫人就跟她说过许多顾怀疆的英雄事迹,这是个忠君不二的铁面战神。
当初他宁愿死也不肯反叛,后来同意跟着玉扶他们去北璃,多半是因为顾惜玉扶。
他顾惜玉扶的处境,玉扶自然也顾惜他的心情,不愿意让他心里背着重担到北璃去,徒惹心病。
众人都看出玉扶的好意,顾怀疆自然也看得出来。
仙人谷不属于东灵管辖,是个游离于三国之外的地方,玉扶让他留在这里是为了保全他的名节——
他没有到他国去效忠,便不算变节。
这件事玉扶早和顾述白商量好了,见顾怀疆不言语,顾述白亦劝道:“父亲,仙人谷是一处好地方,又有医神和玉扶的师兄弟在这里,足可放心。您戎马征战半生,是时候该休息休息,看看九州大陆的山山水水了。”
孩子们费尽心思体贴他,顾怀疆不愿辜负,便点了点头。
顾温卿上前道:“父亲若要留在仙人谷,孩儿就一同留在仙人谷吧!让兄长们随玉扶回北璃,他们才能卓著一定能帮上玉扶。孩儿没有什么本事,愿在父亲膝下尽孝。”
顾相道:“四哥要是没本事,那孩儿就更没本事了。四哥应该随大哥他们去北璃,让我留下来照顾父亲吧!”
顾宜和苏云烟待要开口,顾怀疆摆摆手示意他们住口。
“你们都不必说了,谁也不用留下陪我。我才五十多岁,你们就当我老得走不动路了么?”
顾怀疆看向顾温卿几个,“你们是我顾怀疆的儿子,哪一个是没用的?只因你们三个年纪小些,平日的事务多由兄长代劳才显不出来了。之前述白和酒歌不在府里的时候,你管着账房不是管得很好么?”
顾温卿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就那次还把玉扶弄丢了,孩儿担不起父亲的夸奖。”
顾怀疆摇头,又道:“顾相还没有成亲,为父还指望着你在北璃能遇见合适自己一生相伴的女子。还有顾宜,你虽成了亲却是个闷不住的性子,云烟是为父从小看到大的,和你一样活泼好动。把你们俩拘在仙人谷这么个安静地方,你们还不憋疯了?”
顾宜和苏云烟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们一个都不许留下来,统统到北璃去。玉扶小小年纪就要担起那么多事情,为父不能在身边帮忙,你们替为父帮衬玉扶,就是对为父最大的尽孝,明白了吗?”
对于顾怀疆的话,顾述白众人一向言听计从。
众人齐齐下拜,“是,父亲。”
严华实领着严铮上前道:“大将军在哪,我们就在哪陪着,至于小辈们就让他们闯天下去吧!少将军,你要是不嫌弃就把这小子带去吧!”
他把严铮推出去,后者从善如流地跟在顾述白身后。
严铮在顾家军中就一直喜欢黏着顾述白,形同他的副将,两人之间情谊深厚亲如兄弟。
顾述白朝严华实点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严铮立刻跳起来,“我不要少将军照顾,我是去保护少将军,还有玉扶小姐的!”顾怀疆看向严华实等人,“你们留在这里做什么?顾家军没有主将和少将,不能再没有你们了。”
老金抢先道:“嗐,大将军别提了。顾侯府的人全都走了,您以为顾家军还会存在么?我们这些人留着也是碍眼,将来陛下一不高兴就处置了我们出气也说不准。与其在东灵担惊受怕,不如和大将军一起去游山玩水!”
顾怀疆哭笑不得。
老金还真当他要游山玩水来着。
也罢,这些部将跟着他南征北战数十年,也是时候该休息休息了。
熏池听说顾怀疆要留下来,没有多说什么,只把月狐和天枢都叫了去。
“你们就随玉扶一起去北璃吧,匡扶北璃朝堂基业,也是功德一件。”
月狐一脸莫名,“师父,您不是说咱们仙人谷不涉朝政么?我和天枢是仙人谷的大弟子,我们要是到了北璃朝中,这不涉朝政几个字不成了笑话?”
熏池的白眉毛立时竖起,“谁敢笑话为师?为师不想跟各国朝中那些人废话的时候,就说仙人谷不涉朝政。如今为师最宠爱的弟子都要回北璃当储君了,这不涉朝政早就成空话了,还在乎多你们两个吗?”
天枢倒没什么异议,能和月狐在一处他高兴得很,只是……
“师父,我和大师姐都去了,那谷中的事务交给谁?您要是再闭关,那谁来……”
他话还没说完,熏池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让你们去就去,谷中的事务还怕没人照管吗?外头现放着一个管理几十万军队的大将军,还怕管不动咱们谷里这点事?”
天枢想了想也是,转向月狐笑得一脸花痴,“大师姐,那咱们就一道去北璃吧,彼此也有个照应!”
“谁和你照应?”
月狐千娇百媚地瞥他一眼,转身出了门,“我是去照应我们家小玉扶的,跟你可没关系。”
话毕腾空而起,朝悬崖下方飞去,天枢连忙跟在后头飞身而下,“大师姐,等等我!”
……
“玉扶,我和顾宜决定留下来,先不跟你们去北璃啦。”
离开仙人谷之时,苏云烟和玉扶单独说悄悄话,玉扶虽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反对。
“你和六哥留下陪伴大将军也好,只是大将军会同意吗?六哥最怕大将军了,他怎么敢违抗大将军的意思?”
苏云烟神秘一笑,“可舅舅怕我母亲啊,我仗着母亲的名义劝说舅舅,他总要听一些的。何况三哥的胳膊虽然治好了,还需要一些时日恢复。我们说好了留下照顾三哥,等三哥的伤彻底好了再一起去北璃投奔你。”
玉扶拉着她的手,“那就说好了,我在京城等你们来,一定为你们准备最好的府邸。”
苏云烟不好意思道:“玉扶,从前你没说自己的身份,我们还说你是乡野丫头,你不会放在心上吧?”
“大家都是一家人,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又提起来做什么?”
玉扶丝毫没有在意,当初对她的身份有误解的人不止苏云烟母女,像丹阳公主和柳如意等人,说得更加过分。
她连那些人都不介意,又怎么会介意苏云烟呢?
苏云烟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小气的!对了,母亲让我务必要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顾侯府满门或许真的要遭受不测了。我给你磕个头吧?”
玉扶唬了一跳,忙示意身后的顾宜把她搀起来。
“咱们是平辈,我如今该称呼你一声六嫂,你给我磕头做什么?你要是非要这样,就是没拿我当顾侯府的人了。”
苏云烟朝她挤挤眼睛,“什么六嫂不六嫂的,以后叫名字就好了,我们不是迟早也要喊你一声大嫂么?到时候这辈分乱七八糟的,依我看索性把这些称呼都去了,咱们叫名字就好。姬媱,你说是不是?”
苏云烟看向殷姬媱,她才来谷中没几日已经和殷姬媱十分相熟了,两人都是东灵世家小姐出身,聊得十分投契。
殷姬媱道:“云烟说的是,就唤名字好了。我听说北璃民风开放,也不是拘礼小节的风气,如此也不算违礼。”
众人正说得高兴,陈景行走上来道:“殿下,天大人派人来接殿下了。”
玉扶下意识看了顾述白一眼,心道这时间掐得准,天云破到底还是先低了头派人来接他们。
她微微颔首,“知道了,即刻便出发吧。”
顾怀疆和吊着一边胳膊的顾寒陌,并顾宜夫妇二人目送他们离开,长长的队伍渐渐消失在云雾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马车上,玉扶和顾述白在车里说话。
顾述白道:“你近日似乎很冷落陈大人,对他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也不像从前似的让他同乘你的马车了。”
玉扶撇撇嘴,“你又不是看不出来,方才他来通报天云破派人来接我们的时候多高兴?在他眼里,这位没有朝职的天大人或许比我的位置还重。”
顾述白便猜到是为了天云破的事。
“我看得出来,陈大人是个忠心的臣子。他心中奉你为主君,只是在朝政上更信任天云破的手段和才能,这并不矛盾。”
玉扶道:“我明白。这就好像季老大人等拥护大将军,坚信有他在东灵的朝堂和社稷才能安稳一样。季老大人他们是忠臣,绝不会拥立大将军为主君,但比起信任宁承治来说他们更信任的确实是大将军。”
她的口气微微冷冽,“可不同的是,我确信大将军绝不可能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这个天云破就未必了。”
从他书信中敢于大胆要求和玉扶联姻便可看出来,此人绝非善茬。
顾述白安慰似的拍她肩膀,“不管天云破是什么样的人,你不能主动把陈大人这样的忠臣推到他那一边去。你不是宁承治,你将来会是一代明君,应该知道如何对待朝中忠良。”
玉扶吐了一口气,“我就是想让陈景行知道,他对天云破的拥护让我很不满,我自然知道他是忠良不可怠慢。这不,我已经让瑶蓝亲自送点心去给他了。”
瑶蓝是从小陪在玉扶身边的丫鬟,年纪不比怜珠、怜碧她们大,在玉扶身边的地位却无人可代替。
在某种程度上,她代表的就是玉扶,由她亲自去慰问陈景行,最能表示玉扶的重视。
顾述白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心里早有成算。不过对于这个天云破还要尽早安排,你有何打算?”
玉扶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她凑到顾述白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后者露出无奈的微笑。
“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玉扶俏皮地眨眨眼,“不会让你舍命的,这不是有大师姐和二师兄么?”
……
十日之后,玉扶一行到达京城。
顾述白见过东灵临安的繁华,也见过西昆西咸城的热闹,和北璃的京城相比却如小巫见大巫。
街道上的百姓皆衣着锦绣,男男女女在街上游逛玩闹毫不避嫌,老翁孩童皆笑意盈盈。
耳畔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主街上三步一摊,十步便有一家酒楼或是客栈,茶香酒香和小吃的香气甚至钻进马车里头。
从马车的车窗朝外看去,楼房高大一眼看不到顶,长街尽头隐约可见的宫城更是巍峨富丽。
不似东灵的小巧精致,也不似西昆的大刀阔斧,而是一种历经岁月积淀的厚重与沧桑,从内而外散发着古老宫城的矜贵。
东灵来的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气象,原以为临安富贵已极,万万没想到在九州大陆还有这样繁华如锦的地方。
玉扶朝车窗外看了一眼,眼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她在仙人谷的十余年,见过许多从京城送去的画卷,见过这里的繁华景象,对此了然于心。
可真正立于其中,她又有一种陌生的不安。
她在临安尚未有过这样的不安,在西咸城也未曾有过,反而回到自己的故土竟有此不安。
她的手扶在马车壁上,微微蜷起,尚未缩成一个拳,已被人抚平成掌。
他的手宽厚而温暖,轻轻牵着她的手,“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玉扶的心渐渐平缓下来,宫城中门大开,两侧兵甲齐备的御林军将士威武不凡,“恭迎殿下回宫!”
“恭迎殿下回宫!”
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声音里是按捺已久的期盼,隐忍多年的等待。
十四年过去,他们期盼已久的储君终于回来了。
仪仗从正门进入,一路穿过红毯铺就的大道,大道两旁百官列队,跪地恭迎,山呼“殿下千岁千千岁”。
她那颗不安的心渐渐落下,一股与生俱来的吸引力,让她瞬间习惯了眼前的一切。
倒是后头的顾酒歌等人不习惯眼前的场景,换了妇人发髻的殷姬媱坐在马车中,忍不住握住顾酒歌的手。
“夫君,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会儿下了车会不会失礼?”
她在东灵连宫宴都很少参加,这样隆重的场面更是闻所未闻,心中不免担忧。
顾酒歌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你只要一切如常便是,东灵殷家也是百年世家,你千万别妄自菲薄。”
殷姬媱这才放心地笑了,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正殿阶前,唯一一个没有跪地恭迎的年轻男子走上来,他甚至没有穿朝服,只着一身简简单单的天水青色长衫。
那再寻常不过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意外地好看,透着一股书生的文雅之气。
百官跪地俯首,他却轻轻松松地站在这里,慢悠悠地走来,步伐一点恭敬的紧张感都没有。
他笑着迎上来,温润俊朗的面容带着笑意,有些令人讨厌的轻佻——
“臣天云破,恭迎殿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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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云破:我特么再唆一遍我叫天云破,不叫云破天,再叫我云破天我就!给你们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