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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相府,一队宫人堵在门外。
众人捧着各色赏赐流水一样儿地涌进府,见到玉扶回来,为首的池公公谄媚地上来见礼。
“奴才给镇江长公主请安,下雪天长公主去哪游幸啦?”
池公公是昔日二皇子府的人,二皇子即位成君,他便成了新任大内总管。
至于原本的大内总管高公公,因为在大殿之上作证先帝曾说过要立二皇子为储君,也得到了优待,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帛告老还乡。
玉扶还是喜欢原来的高公公,两个公公待玉扶都很和气,但高公公不似眼前这位谄媚,看得人心里发麻。
她再不喜欢也没用,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种道理,玉扶还是明白的。
“原来是池公公,是来替陛下送年礼的吗?我也没去哪儿,随意出门逛逛罢了。”
玉扶打起精神应付他,池公公笑道:“公主猜错了,奴才不是来送陛下的年礼,是来送陛下给长公主的赏赐。陛下说长公主天生丽质,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首饰,所以把周边小岛、小国年前进贡的好首饰全送来给长公主呐!”
玉扶朝那些宫人手里一望,每个人手里端的全是首饰,堆成一堆怕能堆成一座小山。
她勉强笑道:“陛下隔三差五就命人送礼物来给我,我毕竟不是陛下的亲妹妹,怎么敢当呢?陛下应该多关心关心丹阳长公主,那才是他唯一的嫡亲妹妹。”
池公公忽然笑起来,尖尖细细的嗓音笑得玉扶头疼。
他用帕子捂着嘴,“长公主说什么亲妹妹不亲妹妹的,您是先帝亲封的公主,谁敢说亲不亲的?”要是亲的,陛下还不会这么宠爱呢!
池公公悄悄打量玉扶,只见她一身素衣,披着白狐披风更显仙姿飘逸,怨不得陛下口里心里一时一刻离不开她。
“其实陛下也关心丹阳长公主,只是丹阳长公主不爱进宫,奴才送赏赐去她也不见奴才。陛下这才慢慢淡了心思,只管赏赐殷丞相便是。这不,奴才送完长公主的赏赐还要去相府送年礼呢!”
玉扶心中腹诽,到底是丹阳公主不爱进宫还是殷朔不让她进宫,宁承治竟然从没怀疑过。
他竟宠信殷朔到这般田地。
“年礼?”
玉扶微微诧异,“是啊,今日都腊月十五了。陛下对器重的臣公一向很早送年礼,这是从先帝时候留下来的规矩。以往的每一年,顾侯府都是最早得到年礼的。”
她不自觉望了一眼府门上的牌匾,顾侯府的门楣再光鲜,到底和高公公一样是前朝臣,已蒙上了一层灰霾。
如今陛下最器重的是相府,而不是顾侯府。
池公公似乎察觉到了玉扶的心绪,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长公主殿下不必伤感,今年顾侯府的年礼是晚了些,可长公主的赏赐却从来没断过啊!顾侯府是顾侯府,长公主您是长公主,不相干的,不影响陛下对您的宠爱!”
不相干。
怎么会不相干呢?
玉扶淡淡一笑,“请池公公代我回去向陛下道谢,等除夕家宴的时候,玉扶再亲自给陛下谢恩。”
池公公提醒道:“长公主殿下,恕奴才多嘴一句。咱们陛下登基两个月了,一直未册立中宫皇后。朝臣议论纷纷陛下都置若罔闻,陛下在等什么,您应该最清楚啊……”
他抬眼望向绝美的少女,大雪纷飞中,她肌肤胜雪清透。
这样的美人儿,怨不得陛下时时记挂,连皇后之位都要留给她。
玉扶一震,大皇子那句殷朔想娶她还在脑中彷徨,这会儿池公公又来暗示她这样的话。
她不傻,听得懂池公公的意思,只是心思全然没往这处想。
“池公公,外头雪大,我实在累了先回去休息,你请便吧。”
池公公还想再说什么,玉扶已经提了裙摆快步朝府里走去,他只得轻叹了一声,边上的宫人隐约听见他说什么江山美人的。
西厢此刻想是堆满了陛下赏的东西,玉扶有些抗拒,脚下便走到了上房。
顾怀疆和顾述白、顾温卿三人正对坐饮茶,玉扶进门解了披风,“大将军今日难得没有出门,连大哥哥都这样闲暇。”
顾述白笑道:“父亲向陛下解了一部分军务,现在一身轻松,这个年我们一家人总算能在一起好好过了。”
顾温卿也笑,“是啊,要是像往年那样,父亲连过年都不得休息。现下解了一部分军务也好,去年咱们府里一半人在常州府,今年总算能过个团圆年。”
他们说得轻松,玉扶却从话中听出了苦涩之意。
顾怀疆数十年征战沙场,从来没因为累而选择卸下职务,只有一种可能才会让他这么做——
那便是,应对当权者的猜忌。
先帝在时如此,宁承治在位亦是如此,不同的是,先帝即便猜疑也没有允许顾怀疆卸职,宁承治却答应得十分痛快。
玉扶回想池公公说的话,心中越发不快,勉强笑道:“是啊,这样也好,今年咱们终于能一家团聚了。”
顾怀疆道:“听下人说,你去大皇子府了?”
大皇子府的牌匾两个月前就被摘了,所谓的大皇子府,如今不过是个逆犯府邸,府中家眷人人可欺。
大皇子的尊位也已经被废,朝中无人再敢提起这三个字,只有私底下议论才会偶尔出现。
玉扶点点头,“我的身份去送送他,总好过让兄长们去。一则是为往日情分,二则也是为了殷朔的事。”
她抬起头来看向众人,语气艰涩,“殷朔知道了大皇子当初给先帝下毒的事,以此威胁大皇子对先帝下手。殷朔才是那个始作俑者,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顾述白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皇子没有理由欺骗我们。殷朔其人实在用心险恶,他如今受陛下宠信,只怕我们顾侯府……”
顾怀疆叹了一口气道:“殷朔针对顾侯府,早有迹象。他如今架空了内阁的权力,比先帝时期丞相掌管的权力范围更大。身为文官插手武事进行军中改革,剑指顾侯府,说到底是陛下给他的权力。这就是我主动卸去部分职务的原因,对殷朔我们可以寸步不让,对陛下却不行。”
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还没有愚忠到那个地步,但为君者意图削弱他的权力,他一定会全力配合。
权力从来不是他想要的东西,拿出去换陛下一个心安,值得。
顾温卿道:“父亲,一味退让不是办法。难道我们明知殷朔才是谋害先帝的人,却要任由他逍遥法外还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吗?”
顾述白看他一眼,示意他别再谈这个话题。
如果有办法揭开殷朔的真面目,他们早就做了,可过去整整两个月他们试图搜集殷朔参与其中的证据,却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他的动作太快了,瞄准他们在边境与西昆大战的时候部署了一切,又在他们赶回帝都前消灭了一切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所有的罪恶都在大皇子身上,殷朔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他扯开话题,“玉扶,方才外头是什么声音吵吵嚷嚷的,又是宫里送来的赏赐么?”
“嗯。”
玉扶轻轻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瑶蓝站在门边伺候,忽然伸过脑袋,“小姐,你怎么不把话说完?大皇子临走还说了一句要紧的话,你怎么不告诉侯爷他们?”
玉扶还没来得及阻止,顾述白已道:“什么要紧的话?”
瑶蓝不理会玉扶的眼色,“小姐别想拦我,这件事太要紧了,必须告诉大家!大皇子说殷丞相和他合作的条件就是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