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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波涛暗涌的敛云堡再次陷入了沉静,寂静无声的夜里却没有几个人能安心入睡。
兖州姜家,七世家之一,其先祖姜成子号称天下第一铸剑大师,现今江湖之中流传的几把名剑大多都是出自姜成子之手。姜家底蕴深厚,至今仍以神兵利器称闻江湖。
“今日之事父亲您怎么看?”姜耒问道。
姜家家主姜维之,也就是姜耒口中所称“父亲”之人,年届知天命,但是看起来却不过四十余岁。姜耒乃是他的长子,性情稳重平和,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在年轻一辈里也算是佼佼者。姜维之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已死的五个人个个都是当今天下一流的高手,其中三人来自七世家,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没来由地觉得这次的事可能原本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道远和明慧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见他不答,姜耒又追问了一句,姜维之这才回过神来,沉沉叹了口气说道:“耒儿,咱们这次来怕是来错了!”
“父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我们此次来敛云堡到底所为何事?到了现在还不能告诉孩儿吗?”姜耒有些不解,其实他对此次的行程也有疑惑,但是父亲要来他自当遵从,所以便也没有多问,怎么听现在的语气有些不对?
姜维之复杂地看着儿子,挣扎半晌终是又叹了一口气,“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到多年前的一桩旧事,能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见他还想追问,姜维之抬手拦住,转开了话题,“敛云堡此次以此事引我们来此怕是本就没存好心,只不过人人都心存侥幸,贪心不足才被人困在此处动弹不得,这五个人恐怕只是个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丧命于此。至于姜祁,倒是个人才,只是不知道他又是什么身份,以他的年龄数年前的那桩事他应该不知道才对”。想起白日里面对众多高手围攻而面不改色气度浑然的人,不得不感叹后生可畏啊!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及时离开?”父亲不肯说,他只好放弃追问,但是明知道此地危险为什么还要继续留下来?
姜维之苦笑一声,“人家布好了局邀我们进来,猎物进了陷阱,猎人又怎么可能留下逃生之法?你啊,还是太嫩了点。”
姜耒没有想到,很多人都像他一样不曾想到,但是今晚之后他们却必须面对现在的情形,因为就在姜维之的话说完没多久,屋外就想起了一阵阵的喧哗声,仔细听去依稀说得便是“下山的路被封死了”云云。
一路被他抱着回了屋中才被放下来,“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一点小伤就娇贵成这样”,未雨皱眉说道,方才在人前不与他争执是因为时机和场合,现在她觉得有必要说清楚,宁祁对她的保护有点过度了,而她并不喜欢这样。
“弱不禁风?就你?”宁祁眼中浮起一丝戏谑,“若是万俟昊苍知道他是败在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手上,怕是会直接羞愤而死,倒省了我天昇数十万兵马粮草。”
知道他是故意开玩笑,未雨也没放在心上,“哦?这么说来凌王殿下岂不是得好好谢我?”
“我不介意将你‘弱不禁风’之名宣扬天下,这对七星阁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只要你到时候别翻脸就行。”宁祁笑着打趣她,他当然知道她不是弱女子,只不过下意识地就想时时刻刻将她囊括在羽翼之下。
未雨面上气鼓鼓地瞪着他,当事人却老神在在丝毫不在乎,反倒是她瞪得久了眼睛发酸,不得已只好放弃。想了想还是言归正传,“今天是怎么回事?”
宁祁知道她是想问方才对峙的事,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未雨听完只觉得无语,“解释一句有那么难?”
“不难,只是觉得跟那些人说太过浪费”,宁祁随口答道,一点也没讲他们放在眼里。
这语气狂妄地简直叫人无话可说,偏偏眼前之人也有这份资本,“是挺讨厌的,只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句话免得麻烦上身也不亏”,这话分明还是劝解,宁祁知道她是担心他树敌太多,眸底划过一抹温和,眼中的笑意越发深了些。
“以目前探听到的消息来看,除了我们之外,其他人来此应该都是抱着相同的目的,他们既不是被骗来的也不是被威胁来的。敛云堡在邀请每个门派之时只送上了一个字”,宁祁顿了顿,在未雨询问的目光中轻轻吐出一个字——“图”。
图?什么图?能引得江湖人士不问缘由一哄而上的东西太多了,财富、兵器、秘籍……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有欲望的地方只要投其所好便能轻易地搅弄风云。人心是个无底洞,碗里的锅里的当然是越多越好。到头来明明不过一抔黄土,方寸天地,却还是要在活着的时候蝇营狗苟你争我抢。
“藏宝图?”未雨好笑地问道,水风清里的野史杂谈从来不缺这一类故事,今天宝剑现世诸方阴谋诡计,明日宝藏现世又是打打杀杀,江湖这个地方说是风流潇洒,其实也不过是人间一隅罢了。
“聪明”,宁祁亦是笑着回她,不过未雨听完却是翻了个白眼,这哪是夸她啊,分明是调侃,手底微动就想偷袭。人体经脉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心底打那些小算盘的时候身上已经不自觉地露出迹象,宁祁哪可能察觉不到,还不等她动手便已经将她揽入了怀中制住,“别闹,听我说”,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这语气让未雨心底微颤,手上便也失了力道,撇撇嘴,只好安安静静地继续听他解释。
见她安分了下来,宁祁嘴角微弯,一有精神了便闲不住,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还记不记得百川山庄白若鸿?”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初出江湖便遇上的事,到现在偶尔会想起还会觉得唏嘘,“跟白若鸿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查到杀他的人了?”
“凶手还没找到,不过关键是他手里的那张图。”宁祁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