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徙尔小镇上的藏民,无论来历还是做派,处处都透着诡异,到现在为止,温乐阳这一行人就参加了一场‘晋级赛’,跟黑人兄弟吃了几天烤肉,随即就被指派留在镇子里阻挡敌人,即便顾小军没想着和追来的人大打出手,但是想要继续把案子查下去,也只能按着藏民的命令,把追来的敌人赶走。
前来追杀邪徒的人,也有两种可能,一是佛家高手单纯的维护治安,纳木错圣湖附近,岂容邪教信徒放肆;二是有修士发现了九头蛇信徒的阴谋,赶来阻止。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没什么可说的,反正也没法解释,直接动手把他们打跑,然后温乐阳等人再去追赶邪徒;如果是后者,要是运气好的话,或许双方能达成同盟,温乐阳等人也能知道藏民和邪徒究竟想要做什么,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想一想也就算了,最好别做奢望……
秦锥抬头看着天上的赤色流光,先前眼中的兴奋迅速黯淡了下来,泄气的说:“这神通也不怎么样……来的到底是谁?”
对方的脚程极快,温乐阳顾不上和他解释,低声对着顾小军说:“我们尽量少说话,由你应付!谈不拢的时候我再出手轰人,放心,这些人没啥大本事。”
这时候秦锥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张丑脸上突兀的洋溢起由衷的快乐:“来的……莫不是十九?”
温乐阳哭笑不得的啐骂:“是夏老大!”
秦锥心眼憨,真没听出来温乐阳的嘲讽之意,愕然道:“他老人家也来了?”秦锥对未来的老丈人,在语气上很尊敬。
秦锥的话音刚落,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冷冷的喝道:“刚刚阁下品评我坐下弟子的技艺,必是得道高人!老道今天得见高人,何其幸哉!”说着,一个矮小的人影,出现在了小镇的边缘,双目炯炯有神,牢牢盯住了顾小军。
顾小军微微一愣:“刚才的话不是我说的!”
对方的目光又移到了小沙的脸上,冷笑着回答:“老道也没跟你说话!”
小沙现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满脸纳闷的问对方:“那您是跟我说话呢?”
对方的目光再度转向了顾小军:“丑汉,你挤眉弄眼的做什么?”
站在顾小军身旁的秦锥随口回答:“我脸上难受……”他刚被小沙拍过,总觉得脸上不舒服,说完之后又皱起了眉头:“你老问我呢?”
一直在旁观的非非此刻恍然大悟,低声对着同伴说:“我知道了,他…他斜视?”
对方双目如电,霍然盯住了温乐阳:“小丫头少说话,须知祸从口出!”
温乐阳苦笑着对非非点了点头。此刻正站在小镇之外的道人,白眉白须白发,五短的身材,高不过三尺,神态却威严凛冽,正是祁连仙宗的掌门人。
当初温乐阳带队去祁连山销金窝的时候,没少和他打交道,他们离开的时候,侏儒老道被锥子重伤昏迷不醒。
在老道的身后,陆陆续续出现了二三十个年纪轻一些的道人,看着大都面熟,这些人基本上都在销金窝里和温乐阳照过面。锥子复活、带着冰林破茧而出,整个销金窝的气势被毁掉,天下至厉的金行之地也随之湮灭,祁连仙宗两千年美梦到头来变成了一场空欢喜,只是不知道,老道们为何离开了祁连山,跑到西藏来抓邪徒了。
温乐阳和秦锥都被小眼睛小沙‘拍成了别人’,就连自己照镜子都认不出自己,一点也不担心被侏儒老道认出来,祁连仙宗和温乐阳的仇怨极深,要是直接见面,对方上来就得死拼。
秦锥也曾经在销金窝边缘修行过,按理说他被认出来倒没什么,但是温乐阳怕他解释起来再说漏了嘴,干脆也易容省得麻烦。
在侏儒老道的身边,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袍、皮肤黝黑满脸横肉的胖大喇嘛,看上去就不是善类,脱了僧袍拿起剔骨刀就是个屠夫。
秦锥在望向大喇嘛的时候,目光明显一亮,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大喇嘛也跟个怒目韦陀似的,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恶狠狠的瞅着秦锥。
祁连仙宗的人和大喇嘛都没进入镇子,而是在镇子边缘,虎视眈眈的看着镇子里的五个人。
非非用极低的声音把对方神情里表现出的心态告诉同伴:“胸有成竹和不信任,故意看着咱们表演说谎。”
小沙苦笑着点点头,也低声嘀咕着:“人家就是来抓邪徒的,当然把咱也当成邪徒了!”
温乐阳却突然惊叫了一声,比铁石还要坚硬结实的上身狠狠的抖动了一下,他的四个同伴一齐吓了一跳。温乐阳的表情先是惊讶,随即是狂喜,最后居然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好像一件久久悬着的心事,终于在此刻放了下来,笑呵呵的对着大伙摇摇头:“没事,没事!”
非非的目光在他脸上凝视了片刻,温乐阳的心情全都落在了她的眼底,笑着问:“大好事儿?”
温乐阳哈哈大笑,一点不避讳镇子外面虎视眈眈的祁连弟子,对着非非点头:“不错,大好事儿!”
顾小军不再搭理一惊一乍的温乐阳,仰天打了个哈哈,望着喇嘛和老道随口乱扯:“诸位是路过?投宿?这个镇子没有主人,也没有吃喝,咱们也是途经此地。”
黑胖的大喇嘛的眼睛眯了一下,闪电般从温乐阳等人的脸上掠过,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追问:“镇子里的人,去了哪里?”
在大喇嘛的目光扫过的瞬间,温乐阳真就觉得脸上一凉,同时心神巨震,好在对方很快就把目光放缓。被人家看一眼就觉得心旌动摇,这样的感觉温乐阳以前只有在对战‘哭佛’的时候感受过,眼刀!
说实话,顾小军也不知道该怎么忽悠,总不能直接告诉人家真相,再说对方也肯定不信,只能往下说着看了,笑呵呵的摇摇头:“镇子里的人去哪,我哪会知道!”他说的到的确是实话,身边的几个同伴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顾小军顿了一下,继续笑着问:“大师怎么称呼?在哪座大庙修行?”
一边说着,老顾一边躬身,施了一个纯正的藏民礼仪。喇嘛在藏民心中拥有很高的地位,是善良、正义、仁慈的化身。
侏儒老道的眼神,也不停的在温乐阳等五个人身上来回的巡梭,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在看谁……
大喇嘛一点也不怠慢,立刻还礼:“让炯。我不在寺庙修行。”他的声音发闷,还带着几分嘶哑,本来说不出的难听,但是语气却中正而平和,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了身体、放松了心情,完全忽略掉他难听的嗓音。
非非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低声对温乐阳解释:“让炯在藏语里自然、天成的意思。”
温乐阳还没明白非非的意思,随口附和道:“自然喇嘛?”语气里稍稍带着一丝轻佻,他倒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古怪好笑。
非非却神态凝重,歪着脑袋仔细的思索着:“我以前好像从古籍上看到过让炯喇嘛……”
让炯麻辣的目光此刻变得和煦而温暖,也不急着说话,而是微笑的看着非非。
非非想了片刻,终于恍然,笃定的对身边四个同伴说:“让炯喇嘛不是名字而是封号!”随即像背课文一样,低声的咏颂着:“行走在松软的大地,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呵护着娇柔的花朵,播散着微凉的清风!从不在黑暗里闭上眼睛,从不在光明中心安理得……让炯喇嘛,高原上的天行者!”
非非说完这些抽象的,又追加着补充了句具体的:“法力高深,很厉害!”
最后七个字,把秦锥说的心花怒放。
让炯喇嘛望着非非笑了,一脸横肉的恶人相在笑容里,竟然也变得慈悲而亲近起来:“学识渊博的人,会拥有辨识善恶之眼,能够看穿深谷中的迷雾,能够找到自然中的宁静,让炯不劝人向善,只劝人心安。”说着,微微顿了一下,逐一看过五个人,最后笑着问:“你们,心安吗?”
五个人一起点头回答:“心安!”
话音未落,侏儒老道遽然霹雳般的怒啸了一声:“心安个屁!”双手一错,矮小的身体高高跃起,狠狠的盯着非非怒骂:“奸徒,束手就擒吧!”旋即一道火光倏地划破夜空,宛如一条火蛇,刁钻狠戾的直追温乐阳!
非非差点吓晕了,看到老道出手才想起来,他斜视……
就在老道出手的同时,他身后的弟子也同时捏起剑诀,几十柄飞剑冲天而起,在半空里汇聚成一条熊熊燃烧的赤炼,毫不留情的打向温乐阳!
整个天空在刹那间都被妖娆的火光烧得通红。让炯大喇嘛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尽量别伤人。”
任谁也没想到侏儒老道说打就打,温乐阳身子一晃,立刻护着顾小军三人后退,而秦锥则一步跨出,手里的唐刀翻卷起天地之势,狠狠的迎向漫天飞剑!
在轰然巨响中火光四处翻飞,秦锥和祁连仙宗的道士们一起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拼了个势均力敌。
温乐阳有些意外的发现,祁连仙宗的神通威力,比着在销金窝的时候长了不少,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当初在金行之地,祁连弟子的火行道法收到利金的限制,威力不能尽情发挥。
秦锥这一下打得浑身上下都无比舒坦,哈哈大笑着赞道:“不错!再来!”说着唐刀猛劈,一连数十刀,从四面八方毫不留情的攻向敌人!
侏儒老道带领着祁连弟子也毫不示弱,纷纷纵跃攻入小镇,指挥着空中的飞剑和秦锥打在了一起,刹那里漫天飞火呼啸叠叠,老道们的咆哮和秦锥没心没肺的狂笑交织在一起。
让炯喇嘛也轻轻迈步,踱进了小镇,若即若离的跟在祁连弟子身后,但是目光却始终不离开温乐阳。
小沙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没被秦锥和祁连弟子的滚滚恶斗震惊,而是略显意外的问顾小军:“领导,不是说虔诚佛徒从来不肯进这个镇子吗?”
顾小军哪有心思跟他纠缠这些小问题,没好气的回答:“那他就不虔诚!”
让炯喇嘛却丝毫也不生气,呵呵笑着说:“虔诚和双脚踏在哪里,没有关联的……”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神色一凛,整个人突然变得好像恶魔般狰狞,嘴里大吼了一声:“住手!”身子晃动间,就像一片火云霍然卷进了秦锥也祁连道的战场!
温乐阳也瞬间目眦尽裂,发出了一声穿金裂石般的长啸,闪电般冲向了让炯喇嘛!
他的灵识看不出修士的修为,但是喇嘛在一动之间,温乐阳就明白了,他的力量与功法绝不逊于自己!如果让他一巴掌打在秦锥身上,丑汉子轻则吐血、重则无救!
就在让炯喇嘛冲入战团抬手握住秦锥唐刀的同时,温乐阳吐气开声,好像一头怪鸟飞扑到喇嘛身旁,张开双臂抱住了对方另一只粗壮的胳膊,错拳荡漾着生死毒力,水银泻地般的功了过去。始终盘踞在他脚下的至金流毒也卷扬而起,帮着秦锥挡下了铺天盖地的火行神剑
而此刻一双巨大的爪子突兀的冲碎泥土钻出了地面,准确而稳定的抓住了温乐阳的双脚!温乐阳的灵识一直播撒在四周,他不是没发现地下还有敌人,而是对方遁地来的太快,几乎在冲入灵识范围的同时,就已经到了他的脚下。
温乐阳纵声长啸,双足用力拔地而起,秦锥、让炯喇嘛和他互相拉扯着,也一起高高的跃起!
噗嗤一声,一只长满了鳞片的大穿山甲,被温乐阳想拔萝卜一样拽出了地面,穿山甲的个子太大了,上半身破土而出,下半身还留在了泥土里,温乐阳心里暗骂自己大意,既然侏儒老道来了,那祁连仙宗的护山神兽又怎么会不来。
只不过温乐阳曾经和破土相处过一段时间,当时双方相处的还算愉快,在他心里早就没再把破土当成敌人。现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的闪念,自己易容了,人家只知道他是邪徒,不知道他是温乐阳。
就算破土知道他是温乐阳,拓斜一脉,和祁连仙宗在两千年里旧恨新仇层层累积,也说不定破土恶恨难消,真就不再理会苌狸的威胁、只求报仇雪恨也说不定!
破土的修为,还在老兔妖善断之上,再加上和温乐阳本领不相上下的让炯喇嘛,温乐阳和秦锥两个人一下子就被对方牢牢的控制住。
温乐阳人在空中连续挣了几挣,始终无法脱身,咬着牙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仿佛正在下一个极大的决心,铿锵断喝:“放手!否则我断你一臂!”
死死抓住他双脚的破土裂开大嘴嘿嘿一笑刚要说话,突然笑声变成了惊呼,好像在地下深处,有只更大的怪兽正在奋力扯着它的尾巴似的,大穿山甲破土在摇头摆尾的挣扎里,嗖得一下子又被拽回到泥土中,只来得及留下两个字:“救命……”
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破土忙着挣扎,在它被拉回地下的时候放开了温乐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算温乐阳也反应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