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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这么一说,袭人和小红对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过来。老爷病重只怕也是装的了,难怪之前杳无音信的,突然就来信说病重,还派人来接。
姑娘在贾府,一直倍受太太和老太太的宠爱,若是平常来接,那两位不一定舍得的。可若是老爷病重,那两位就没理由拖着姑娘不让回来了。
袭人忍不住笑道:“老爷过虑了,其实以大太太的性子,若是老爷说一句想姑娘了,大太太怕是立马就快马加鞭送姑娘回来了。就是老太太不舍,大太太违背老太太意愿的事还少吗?”
黛玉也点头笑道:“这话倒是没错,以舅妈的性子,必是不会为难父亲。只是父亲也不想为难舅妈,这才出此下策。”
邢霜这会儿如果在跟前,肯定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那天翻黄历记日子,其实就估摸着林如海得病的日子差不多了。
所以那婆子来送信,邢霜也只是着急,而并不惊讶。
但谁知道,黛玉回到家里,林如海却并没有生病,这倒让邢霜之前的担心,都成了泡影,让一起过来贾琏夫妇和邢老娘都觉得她是杞人忧天了。
不过,这种想法没有持续几日,眼看着黛玉才刚回来几天,林如海突然再次卧床不起,这一回是病的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贾琏急的焦头烂额,四处为林如海寻名医医治。可这扬州城的大夫也不知怎么,要么请不来,要么请来的都治不好。
邢老娘默默看了半天,最后把贾琏叫到跟前,拿出一枚玉佩来,对贾琏道:“我有个故友住在杭州,离这里来回不过一日的路程,你速拿这枚玉佩去西湖边的柳树胡同找他。”
贾琏忙问:“这会儿再去杭州,会不会晚了?”
邢老娘摇了摇头,笑了起来:“你只管去,他若没了,我也白活这么多年了。”
贾琏也没多想,抓过玉佩问清人家的名字和地址就跑。王熙凤在厨房煎了药回来,不见丈夫还觉得奇怪。
屋里的人都被邢老娘赶了出去,王熙凤端着药碗进来,见邢老娘手里正拿着把刀,伸手要去抓林如海的胳膊。
“外祖母!”王熙凤惊叫了一声,邢老太太的背影纹丝不动,继续伸手抓住了林如海的胳膊,一刀划了上去。
鲜血立刻喷涌而出,床褥立刻染成一片血红。然而这片血红却暗沉的很,隐隐看着好似还有一丝黑色。
王熙凤眉头一皱,立刻把药碗放在手边的花架子上,转身就去关了房门。
“外祖母,这是?”
邢老太太嘴里道了句:“盆。”
王熙凤连忙拿来水盆接在下面,很快滴滴答答的血势渐渐缓了下去,最后王熙凤眼睁睁看着血变成了鲜红色,邢老娘从一旁拿了包云南白药出来,撒了上去,立刻止血。
“外祖母,姑父这是……中毒了?”王熙凤不敢确定,但仍问了一句。
邢老太太微微一笑,看向王熙凤,眼中欣赏神色丝毫不掩。
“你比老二可机灵多了。”
王熙凤此刻一丝得意都感觉不到,只觉得浑身一颤,背脊凉到了底。
“怎么会……姑父他……”
邢老太太把林如海的胳膊放了回去,咧嘴一笑道:“这官场,你挡了别人的道,可不就是死路一条?陛下圣宠他这么些年,让他连任了三回巡盐道御史,完全不给别人捞钱的机会,别人还不想尽办法除掉他?”
王熙凤心里突突直跳,忙问邢老太太:“外祖母是怎么发现的?”
邢老娘啧了一声,起身道:“这都看不出来,我在宫里也白混那么多年了。他病势来的突然,城中大夫不是不肯治就是治不好,除了被人谋害,我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王熙凤叹了口气道:“原来并非我多想。”
邢老娘笑道:“你既知道,为何不说?”
王熙凤摇了摇头:“太太素来不爱人多嘴,若是并未有证据,便搬弄是非,被太太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顿臭骂。”
邢老娘抽了抽嘴角,从旁边的花架子上取了毛巾自己擦了手,随手丢到了一旁。
“你在金陵,可是出了名的皮猴儿,能被她驯服,倒也是她的运气。只是平时不搬弄是非是正经,但如今人命关天,且不可再瞻前顾后。”
王熙凤正了脸色,服帖道:“是!”
邢老娘又道:“那下毒的,必定是姑老爷身边的人。他昨儿去了哪儿,吃了什么,遇见过什么人,又是谁跟着伺候的,这些就交给你了。”
王熙凤站直了身子,脸色阴沉了下来。
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看好了姑父,他们却如此大意,让姑父遭遇了这种大难。万一姑父有个三长两短,回去如何面对太太,日后又如何面对母亲。
“玉儿那丫头,就别告诉她了。”邢老太太又道:“只说病倒了,她身子弱,不想她过了病气,别让她来探望就是。”
王熙凤又应了下来,先出门跟平儿咬了几句耳朵,又进房看了看林如海,见他面色比方才好了许多,这才放心下来对邢老太太说:“我这就去看看妹妹,免得她来请安发现这事儿。”
邢老太太道:“你去吧。”说完坐在一旁眯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王熙凤看了看她,最后转身离开。只是这一回,王熙凤是彻底服气这老太太了。
她本以为,邢老太太虽是宫中出来的,可应该和贾母差不多性子。再看到邢老太太来家时那风风火火又自由散漫的生活,王熙凤其实心里并不觉得邢老太太有多了不起。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太太为何会这么信服邢老太太。人家那是真有经验,又有本事的人。爱玩是爱玩,可人家遇事不慌处变不惊。自己跟她一比,简直稚嫩的像只幼鸟一般。
王熙凤一路感慨,好在自己跟着一道来了,不亲眼见到这一幕,她心里对这位老太太的既定印象还很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