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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较已定,三人立刻前往大堂,溪河二人各就其位,庭云天则与一众长老拥出门外,准备迎接紫云阁来客。庭溪才站定,余光就捕捉到了一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由心下一紧。
此人便是景家少爷景玉虎。庭溪以景玉虎为轴左右扫视,发现大堂里有不少景洛两家之人。
想必是因为三家虽有龌龊,但都是殖民派,值此危难之际,都不敢再分彼此,只得同进同退,协力结交紫云阁强者,以求在朝中重振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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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虎很快察觉庭溪在观察他,便朝他咧嘴摆出一个少年气十足的微笑。庭溪见状觉其无甚异心,就移开目光,专心等待。
不久,堂内众人见一笑容慈祥的紫袍老者共一高挑冷艳的紫衫女侠在长老们的簇拥下信步而来,他们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若是不知者看见了,还当是陈年老友相逢呢?
但是……澹台幽怎么不在里面?庭溪望向庭山河,这才发现庭山河也看了过来,二人四目相对,都察觉到对方眼神中那股心神不宁之意。
“诸位,这两位是紫云阁的宗函大师和林陌染女侠。”庭云天红光满面。为大堂内众人介绍道。无论是什么理由,有紫云阁的强者毫无敌意地来门上拜访,总是件荣耀的事。更何况宗函乃是紫云阁内鼎鼎大名的人物,就连卫国公都得给三分薄面。
堂内一众人无论坐立皆站正行礼,恭敬之至。
“哈哈,何必何必,在下区区一个乡野游侠,当不起此等礼遇。”宗函大师豪爽地笑道。
“当得起!当得起!先生修为之深,美名之扬,令吾辈五体投地,敬佩之至,怎会当不起呢!”
两位紫云阁来客与众前辈依次落座,攀谈甚是热切。既然澹台幽退婚之事已定,双方也无意再谈那些伤感情的事。庭云天现在所想,便是尽快将话题转到结交外援之事上,以图解决当下庭家的危机。
庭溪虽距他们不远,但实无心情关心他们说了些什么。他唯一关心的是澹台幽为何还不出现。
他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庭山河当先按捺不住,起身走向紫袍老者,敬重地鞠躬插话道:“宗函大师,小生庭山河,见过老前辈!”
此行颇为无礼,不说堂内诸前辈色变,后辈的眼神更是精彩。甚至有脑洞大者以为,庭山河身为灵气三段的废物想光靠少主的地位与宗函大师套近乎,以求发达,不由一脸惊奇。
宗函虽被打扰,却无甚恼意,反颇感兴趣地看向他,笑道:“哦,你就是庭山河?”
“是的,前辈。”
“果真名门公子,英武不凡。”
“不敢当。”闻言,庭山河被臊得耳根通红,忙辩道,“在下灵气只有区区三段,废材之名天都皆知,实在不敢当此评论。”
“呵呵,你今日虽仅灵气三段,久不得进,但也亦曾十三岁凝炼灵蕴,满城大惊,有何当不得的?”
“以今日之状看来,当年小生不过是侥幸罢了。”
“侥幸不可能造就此等奇迹,庭小兄弟不必自谦。”
“抑或是我已江郎才尽?”
“你才几岁,也敢说江郎才尽?”宗函大笑道,“听我一言,剑气已惊世,入鞘亦神兵;玉光既震天,锁匣亦宝器。你今日虽陷桎梏,但世事无常,你怎知不会有一天锁链尽去,不世之才重见天日。”
庭山河自陨落以来,虽有不少亲友鼓舞,但从无一人如此坚定而真诚地看好他。闻宗函之言,三年来被长辈当反面典型,被关系差者以废物之名攻讦,被不熟者或明或暗轻视的屈辱与痛苦终于撕裂他为自己营造的逍遥快活、不从凡俗的表象,挣脱出来。百感交集下,庭山河竟是感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哈哈,谢大师抬爱。小河身上确实有些异事,只是时至今日都未得命中贵人解治。哎,吾府不幸啊。”庭云天先笑后叹。
“呵呵,在下对府上两位少年的异事也有所耳闻,感兴趣得很。”宗函道,“反正此番来天都,吾等也要暂留几日,不急离开。不如就让在下给庭小公子探医一番,你看如何?”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庭云天喜出望外,急催庭山河道,“小河,还不快谢过大师!”
“谢大师!”庭山河亦甚惊喜,但他立刻就冷静下来,转而郑重问道,“大师,吾有一问……澹台小姐现在在何处?”
闻言,庭云天看庭山河的眼神立刻从怜爱转向责怪。澹台幽与庭山河婚约解除说到底不是什么好事,将这一消息尽量化小化冷才符合两个家族名望上的考虑。澹台幽若真出现在大堂上与庭山河相见,以她庭山河前未婚妻的身份,不暴露些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此看来,澹台幽干脆不公开出现在庭上恰是最好的考虑。
他觉得澹台幽此番行事用心良苦,偏偏自家儿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怎能不烦心。
“哦?刚刚你们府上不是有人约她一叙么。所以我们就先进来了,小公子你不知道?”
刹那间,宗函周围语声猝绝,气氛直接降到冰点。庭云天父子更是脸都黑了。
庭云天难以置信地望向不远处的二长老。二长老亦黑着脸低下了头,躲闪他的目光。
没等庭家做出什么动作,堂内众人便见澹台幽怒气冲冲地走入堂内。庭溪心呼不好,连忙大步迎上,想要做些挽回局面的举措。
“庭叔叔!你为何出尔反尔!”澹台幽的声音在堂内回荡。
天塌地陷……
庭溪脚步一滞,呆在当场。
“我本不愿公布此事,有损庭家威望!但您既然如此敷衍,就休怪侄女不客气了!”
宗函见她这般行为,知事有转折。然她态度实在太过恶劣,不由起身呵斥道:“够了!师侄你这样对长辈说话,成何体统!”
澹台幽不管不顾,慨然道:“在下为紫云阁阁主紫洵亲传弟子,一心修行,以求得证大道。道途渺远,容不得儿女私情;紫云阁定法,阁主亲传不得与异性有半点纠葛。所以……我这次特地上门,向庭家家主请求解除婚约……没错,就是退婚!”
堂内诸位不明真相的后辈在为少女的美丽眼前一亮后又为她的言语耳前一亮。这事态发展他们实在太过熟悉,分明就是某个人尽皆知的传奇故事的现实版啊!想不到竟会今时今地发生在庭家,实在是看得一场大戏!
庭云天脸色铁青,气愤尴尬至极。不过他无意发作,一来他无意与小孩怄气,二来事态恶化到这种地步,庭家也有责任,三来好不容易与紫云阁搞好的关系,他不想破坏。既然事已至此,那再答应一次就是。脸面、威望什么的,在他看来远无家族利益重要。
不想庭云天还未开口,澹台幽又道:“庭家家主本已允诺于我,不想他居然出尔反尔,横生枝节,我方出此下策!我在此与诸位名言,此婚约必断!即使澹台家不许,我也不惧自逐出门,以成此愿!”
庭云天怒极反笑,道:“侄女果真好气魄,巾帼不让须眉啊!”
三年坎坷,庭山河隐忍的品性早已磨练出来。饶是如此,看到父亲在西城三家重人面前被公然折辱,他亦是怒不可遏,当即上前一步,冷笑道:“澹台幽,姻缘不成,两家恩义尚在,你何以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如此目无尊长,出言不逊!所谓‘出尔反尔’一事,乃他人冒行,你自认天赋超凡,难道连这都看不出来吗?哪怕迁怒于我,都好过离经叛道,不尊师长!”
庭山河多年未曾发作到这种地步,其势如狮如虎,三家众人皆惊。庭家危亡在际,府上众人皆无意旁观,皆对澹台幽横眉冷对。殖民派党争大事,景洛两家也不愿置身事外。不同于庭家新衰,无甚底气,景洛两家其势未损,皆拍案而起,出声呵斥。
在近百敌意目光的围攻下,澹台幽犹面不改色,气势不减:“那又如何!迁怒于你一区区灵气三段的废物,我是想叫天下人耻笑么!纵是离经叛道,也好过一生运途由先辈一言所制!”
未等庭山河回话,澹台幽又道:“你是不是想要我敬佩你身为废物却敢呵斥天才的勇气?好,我敬佩。你是不是想要我承认我的鲁莽?好,我承认!”澹台幽的声音越来越高,“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我给你三年时间修炼,让你三年后与我比武找回颜面?最后,你是不是还想找个由头灭了紫云阁,顺便让我倾倒于你的力量之下?”
庭云天喝止道:“够了!”
“不像话!快住嘴!”宗函怒道。
“你要几年就给几年,我等,你要战便来战,我竭尽全力,你想杀便来杀,我以死抗争!可这婚约,无论胜负生死,今日非断不可!我在此立誓,哪怕你日后通天彻地,升仙成神,我只要稍有悔意,当即自尽!”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啊?”有人淡然笑道,庭溪循声望去,竟是景玉虎。
澹台幽并不理他,接着道:“呵呵,庭山河,你且仔细想想,你有没有乱七八糟的异域记忆;你且看看,你衣饰穿戴,可否唤出某位强者;你再寻寻,你族中可有某位惊才绝艳却倾心于你的少女。你以为,我就不看话本,不听戏吗!”
字字诛心。
澹台幽所言,全是某个盛行传奇故事的桥段,据说原由异域旅人口述,后改编为话本《战天记》和戏剧《异火传奇》。这个时代,经济繁荣,文化生活丰富,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市井草民皆爱听戏,而庭山河这样富裕人家的识字公子更没有不读话本的。
此传奇故事本颇离奇,人物心行亦不无谬处,时人皆以其为黄粱一梦式的故事,当然无人当真。即使澹台幽与庭山河的纠葛与这故事重合度甚高,也不曾有德高望重者将其联系起来。
而澹台幽此言,分明是暗责庭山河出言驳斥乃因其痴心妄想,自以天命眷顾,兼品德败坏,志趣低俗。
“此等诛心之言……”林陌染轻叹一声。
听到澹台幽最后的话,就是原本反应不甚剧烈的堂内后辈也都义愤填膺起来。
“何必等三年!”庭溪忽而开口,冷冷道,“今日既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