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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禄刚出外间,正想往里间走,忽然听见了身后的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容禄。”
“果然是你。”
容禄心一跳,浑身冰凉,牢记行夜路被唤名字不得回头的道理,继续往里间走。
怎么这两日净撞上些邪门的事情?
晦气晦气。
只是容禄没走几步,鼻尖忽然侵入了冰冰凉的气体,他的身子也迅速地软了下去。
等到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秦王府。
歪头看见了沉着脸坐在黄梨木透雕靠圈椅的覃渊,容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在他身后唤他的,是王爷。
容禄想起了什么,身子一怔,连忙起身冲下床,到了覃渊的面前,着急辩解道:“我会这样对付沈家大小姐,也是为了王爷……”
覃渊的唇角忽然微微勾起,眼底伏着一点凉意:“我大概是做错了。”
这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凉薄与嘲讽,让容禄的身子泛凉。
“你本该在江湖之远,不受条条框框约束,而我却试图让你成为我的心腹,到底还是做错了。”
容禄的喉间忽然一哽,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覃渊,覃渊俊朗的面容中还带着一些少年的稚气与清润,可是目光却格外沉稳锐利,其中恩断义绝的含义更是看得容禄心惊。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覃渊身边效力只是觉得这里生活刺激,就算离开也不会有太多留恋的,可是现在他才明白过来,他很看重自己师傅给他的那个任务。
尚未功成,他不想离开秦王府,也不能离开……
容禄垂头敛眉,忽然抱拳走上前,语气郑重道:“容禄今日便启程前往蜀地药谷求解药,沈家大小姐一事,全是容禄的错!”
虽不知王爷为何对沈芸珂如此维护,可是容禄忽然想到了之前,凡是他与王爷意见相悖的事情,最后都是王爷对,他错,不免在心间生出了后悔的情绪来了。
是他太过冲动了。
听见覃渊半晌没有回答,容禄更是心里惊惶,放下拳站在一边,等着覃渊的吩咐。
等了许久,覃渊终于说话了:“等到取回了药,你便回你的师门去吧,京城仿佛深井,底深难测,周转的余地却只有井口方寸大,你的性子太过无拘无束,这里没有可以任你驰骋的广阔天地,容禄,你回去吧。”
容禄的拳头一点点收紧,嗓音微沙:“我现在不回去,除了我,没人能帮王爷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我知道。”
“王爷身边,没有值得信任的人。”
“我知道。”
“那……”容禄的目光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是我不需要一个自作主张,给我惹来麻烦的暗卫。”
容禄怏怏垂下头去:“我先去蜀地取药,回来之后若是王爷还是不打算留我,那我便——”
他的眼珠子忽然一转:“就算是没了暗卫的名号了,我还是要留在秦王府,王爷自救我那日就应该清楚我容禄的性子。认定了王爷是我要效忠的人,我容禄就不会离开。”
说完他不愿去听覃渊之后的话,急匆匆出了院子。
若是他一无所成回了师门,那他只会被人耻笑,他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发生?
走到了院门的时候,容禄忽然停住,也没有回头,闷声说道:“王爷之前吩咐我将兵符办法带到房惑的庶子房策手中,此事已经做好了,陈英那边,我也已经派人去挑拨了他与房惑的关系,鱼钩鱼饵皆已齐备,就等最后的结果了。
而那些门客,名单我也做好了,谁怀有异心王爷一看便知。
容禄知道自己现在犯了错,也不怎么会说话,这几天我先离开,到了浮白那里取了药来弥补自己的罪过,王爷,告辞。”
容禄离开了很久之后,覃渊才从那黄梨木透雕靠圈椅起身,信步到了院中,雨虽然早就停了,可是空气中还是湿漉漉的,有些凉寒。
他看了一眼容禄消失的方向,唇角忽然勾了勾,他虽在这世上茕茕一人,可是他那早逝的娘亲,却早早给他安排好了退路。
可惜这退路他并不想走,不过娘亲曾经做的一番谋划,倒是给了他极好的助力。
眼下的他身上不再穿着白色丧服,也不是寝衣,而是深蓝色纹竹的交领上衣,下着青裳长靴,一副即将要出门的打扮。
即将走出他的云舒院,覃渊忽然在院门这里顿住,看着院墙根下绽放的西府海棠,眸光忽然起了波动。
“她”还在玉佩中的时候,时常在夜间与他同坐在长阶之上。
那时她总喜欢看着这些海棠,一看就是半晌。
想到了沈芸珂小字“阿棠”,他的一颗心不免跳动得有些快,巧合这么多,他很难去否认沈芸珂不是“她”。
可是,疑点太多了。
她缘何会到了他的玉中,又为何成了沈芸珂?
覃渊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喉中却忽然溢出了轻笑。
不管如何,成了沈家的大女儿,总比他原来以为的堕入轮回道,或者是魂飞魄散要好了太多太多。
而且她成了活生生的人,虽然只是个七岁的小姑娘,却是一个他能触碰到的人。
覃渊负手走近了那株海棠,视线停在了站着露珠的花枝花叶上半晌,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秦王府的海棠花,开得似乎并不如沈家的好看。
韶韶春光总易逝,那他不如去沈家多留几日。
总不能,负了春光。
不过在去沈家之前,他得先去个其他的地方。
覃渊挪了步子,不久后出了秦王府,在夜色中骑马往京城西的凤栖山去了。
……
又过了两日,沈懿官迁至户部尚书。
原本是件好事,可是那些后宅妇人多议论的却是沈芸珂哑了一事。
倒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沈懿当初是京城最风华绝代的男子,最后却娶了江城商户邱家的商家女邱氏,又待妻女如至宝,甚至只娶了邱氏一人,连个小妾都没有,简直让京中的那些爱慕他的闺秀看红了眼,如今见沈懿的女儿哑了,多少都存了点幸灾乐祸的心思。
陈幼微同往常一般在药店为她的娘亲买药的时候,便听到了一旁不知哪家的丫鬟在说着这事。
两个小丫鬟的嘴巴也是敞亮,将各自在自己伺候的夫人那里听到的一股脑儿告诉了对方,言语间全是对邱氏的贬低、对沈懿的同情与沈芸珂哑了的幸灾乐祸。
陈幼微虽不是易怒的性子,可是这沈芸珂与邱氏皆于她有恩,因而冷下脸来斥了那两个小丫鬟。
小丫鬟自然是不会害怕衣着朴素的陈幼微,嬉笑着拿了药出了药房。
一时间陈幼微的脸上十分难看。
“陈姑娘果真是关心邱家的事。”那药房的老大夫看着陈幼微这个样子,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小量秤,浅笑道,“听说陈姑娘现在到了沈尚书家做教习先生了?”
陈幼微不欲与他多言,冷淡道:“上次那三两黄金,除了我之前的欠款,应当还剩了些,老大夫全给换了养身子的药材,我拿了药回去给我娘亲熬药喝。”
老大夫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低头看账本:“这沈家的小姐得了病,如意街的前辈都治不好,果真是怪病啊!”
提起了此事,陈幼微更是难受,这两日沈芸珂虽然说不出话来了,可是还是缠着她,让她教她写字。
小姑娘虽是口不能言,可是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面扑闪着灵性,又懂事又乖巧,看得她愈发心疼。
陈幼微的心头越来越压抑,沉沉叹了一口气。
老大夫忽然抬起了头,浑浊的眼底微微透露着算计的光亮:“不过这世间到底是藏龙卧虎,宁陀寺的卉真法师就是奇人,也不知沈家人有没有想起他,带着沈小姐去宁陀寺看看,说不定这卉真法师,就有救她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