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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大草原的深处还是一片的漆黑,犹如古荒的世界,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
寂静中,亮起了两道灯光,像是打破黑暗的火苗,在沉寂的大草原上显得十分的弱小。
朷秀还在熟睡中,被一个人影抱进了灯光后面的车厢,萺苒拉着她母亲的手低声地哭泣着,而“少年”则恍惚地望着他们身后的大草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快走吧,你们阿爸昨晚喝多了,还睡着呢,等他起来了,可就不好走了。”萺苒的母亲紧紧地反握着女儿的双手,目光又停留在熟睡的朷秀脸上,像是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似的不舍。
“阿妈,明天春天我们就回来。”萺苒红肿着眼睛下定决心道,她不知道,未来却并非掌控在她的手里。
“嗯,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弟。”萺苒母亲似是欣慰地笑着说道:“有大蛋在,阿妈也不怕有人欺负你们。”
“少年”却没有往常那样干净的笑,他的眼神里有着一抹怎么也挥不去的淡淡忧伤,或许是因为即将要离开无忧无虑的大草原吧。
四轮车发动了,发动机的声音不算刺耳,有些低沉,像是潜伏在黑暗大草原中的猛兽。
“阿妈,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生病了别相信东坡的巫婆,一定要吃卓玛叔叔带回来的药,阿爸他……”萺苒趴在窗边,努力地向原来越远的母亲挥舞手臂。
寒冷,黑暗的大草原中,贫瘠而落后的家乡里,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孤单,越来越小。像是被留在来那儿,望着离去的孩子们。
等到四轮车彻底地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只有一点点光亮,这位站立了很久的母亲才转过身,擦去眼角的泪水,一步步走向那个贫穷的家。
在家的门口,她看到了她的男人正扶着门框,眺望黑暗中的光点,眼中带着泪光,却不想让她看见。急忙掩饰。
她并不惊讶,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在装睡,就像她所知道的另外一件事,当初小卓玛逃离大草原的那个大雨的夜里,这个男人骑着快兽。不眠不休地偷偷地跟着他,护送着他。在他经过的地方丢下食物和水。一直看着他走出了大草原,见到了人家。
回来后,这个男人就大病了一场,差点死掉……
这些事,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卓玛,她的男人也没有说起过。好像忘记了一样,而这一次,离开的不是他曾相依为命的弟弟,而是他的孩子。
他像是一个古老的守望者。守望着原始的大草原,一年又一年地等待着他的弟弟累了厌倦了然后回来,而今后,等待的人中,又多了两个。
“他们都会回来的。”男人这样劝慰着自己的妻子,也这样劝慰着自己。
“朷秀啊,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她的妻子也这样安慰着自己的男人。
太阳终于从大草原的边缘升起,“少年”捉回来的野毼在夜里跑了几只,琐碎的生活又开始了。
……
朷秀醒来才发现自己竟不在家里的床上,而他生活了十二年的家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他发现自己正在曾好奇现在却陌生的四轮车里,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虽然仍然在草原上,但这么远,他从来没有敢一个人来过。
他哭着要回去,不肯去卓玛叔叔说的那个美丽的大城市了,他要阿妈,也要阿爸。
萺苒也哭着劝慰他,两人哭成了一团。
四轮车仍然狂野地奔跑在原始的大草原上,像是一去不回头的决然,再也不肯停下,任凭车厢内的孩子如何的哭泣哀求。
“少年”轻抚着男孩因哭泣而抽搐的后背,将忧郁的目光望向窗外飞驰的倒影,喃喃道:朷秀啊……
……
在一个阴霾的天气中,他们来到了大草原的边缘。
离家的忧愁渐渐被光怪陆离的事物所冲淡,比如架设在原野里高耸入云的烟筒,比如长如巨龙的管道,又比如稀奇古怪的树木与道路。
朷秀不停地问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充满了好奇,萺苒买了许多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但是不知道怎么用。
只有“少年”对这些东西不为所动,望向那些东西的目光只有迷惘,自从离开那片辽阔的大草原,那份干净与简单的快乐,仿佛正从他的眼神中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来没有过的偶尔皱眉。
“大蛋哥,你不开心么?”朷秀将一串枣红色冰糖一样的食物送到“少年”的手边,自己也拿着一个舔着:“吃了这个就不想家了,大蛋哥,保证你没有吃过,我也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家?”
“少年”接过冰串,眉头又皱了皱,是啊,人人都有家,朷秀的家在大草原,卓玛的家在圣城,他的家呢?
他应该也是有家的,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大草原,离开了他要种满鲜花的地方,他就渐渐被这些奇怪的问题所困扰,以前,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
而就在他每次皱眉的瞬间,仿佛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冷漠气息散发出来,像是剑锋出鞘时的寒气。
只是它并不强烈,不细心观察甚至感觉不到,但它却正在一点一点“出鞘”,像是孕育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暴风雨肆虐后的土地里绽放出新生的嫩芽。
“大蛋哥,卓尔叔叔说的圣城里面,住着的那些圣子圣女们是不是天天都有这么好吃的冰糖串吃?”朷秀珍惜地舔着冰串,一边憧憬加羡慕地问道。
“少年”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不过他也觉得那太过奢侈了。
这时候,卓玛从附近的商店里买齐了东西回到车上,笑着说道:“我的小朷秀啊。如果你那一天真的有幸能够见到圣子圣女们的生活,不,就是圣城的那些真正贵族富豪们的生活,你也会发现,就算你的叔叔我,过的也是如蛆虫一般的日子。”
朷秀没有表现出卓玛所期望的惊讶神情,原因很简单,他和“少年”都根本想象不出来。
“我觉得每天都能有这个吃,就已经很幸福了。”朷秀傻傻地笑道。
“真是土包子。”萺苒跟在卓玛身后上来,不好意思地看了妮月一眼。轻轻打了自己弟弟一下,认真地说道:“我们就要是城里人了,还是圣城的人,这样的话可不适合再说了。”
朷秀却不以为意地继续舔着他的冰串。
四轮车在短暂的停息后,重新起程。向前方颠簸地行使。
越往前走,气温便渐渐的有些升高。虽然依旧清冷。但对于第一次从大草原出来的人来说,就显得闷热了些。
朷秀与萺苒都昏昏欲睡着,“少年”依旧看着窗外,时而也会闭上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可能只是一片的空白。
“这里太偏僻了。买到的只有几天前的报纸,要念么?”坐在前排的妮月小声地说道。
“念吧,广播总是收不到完整的信号,断断续续的。”卓玛一改之前欢快的语气。充满了担忧。
“这是第一篇。”妮月轻轻翻开手里的纸张,小声道:“标题是:有信号,但它们保持沉默!”
卓玛嗯了一声道:“什么内容,什么意思?”
妮月小声选择性地读道:“在这颗飞来的行星上,科学家们已经发现了生命存在的信号,而且达到了一定的技术水平,科学家们正试图破解这些信号,但据称进展缓慢……我们已经向它们发出友好的信号,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它们仍然没有改变轨道。”
卓玛担忧地插话道:“应该给它们发警告的信号!发什么友好的信号,这些人真是没得救了!”
妮月没有搭话,而是咦了一声,从报纸下面抽出一张来,惊讶地读道:“来自科学院的最新消息称,通过计算这颗死亡行星到来而引起的本星系轨道偏移量,证实它曾以接近但肯定没有达到光速的速度向我们行星系靠近,其巨大的运动质量产生的引力……据首席天体学家唐吉图称,它正在减速的过程肯定没有改变,但减幅大幅下降,预期将比之前计算的时间提前十个月撞击我们的星球——当然这是我们在无法摧毁它的前提下得出的预计。”
卓玛猛地一惊,差点失去对四轮车的控制,一把将妮月手里的报纸拿过来,边开着车边低头看去:“提前十个月?那不是还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怎么可能?这是哪家报纸,是小报纸吧,骗人眼球的吧!?”
“是小报纸。”妮月一边翻着其他大报纸,试图寻找同样的报道,但是没有收获,一边低声说道。
卓玛这才松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朝着车窗一角的天空看了几眼,在那儿,已近渐渐能用肉眼看到一颗不算很明亮的星星出现在白天的天空上。
这颗便是死亡之星,根据轨道计算,它将撞击卓玛所在的星球。
“这里还有一篇报道。”妮月翻开另外一份报纸,读道:“据猜测,它们可能已经派出一只舰队,摧毁了我们在星系边缘的探测卫星,据内部消息称,探测九号卫星已经失去联系超过三天,但不排除技术故障。”
妮月的膝盖上所放置的报纸中,满满的都是有关这颗不速之客的报道,剩下就是一些紧急状态与军事动员的消息,比如正在组建新的太空部队,某军事学院提前招生,军队陆续召回退伍军人,以及大量征召新兵。
卓玛刚松下的那口气顿时又提了起来,半响才叹息道:“不管怎样,到了圣城就应该有风声了,这么大的事,肉眼都看到了,有人瞒也瞒不住的,我的计划也要加快了!”
“萺苒应该没有问题,她很聪明,而且你正好也帮助过那位院长夫人,朷秀就……是不是可以降低一点标准?神殿侍学院就是萺苒也进不去,你花再多的钱可能也没有效果。”妮月看了看昏睡的萺苒与朷秀,忧心忡忡地说道。
“只能这样了,要不然没有安全的保证,只有进神殿侍学院才能有在最后时刻被当做种子保护起来,你放心,我这次是有准备的。”卓玛这时候从镜子里看了一眼似乎也已经睡了的“少年”,向妮月低声道:
“你认识他们时间短,不知道情况,尤其你不了解塞斯比亚,他是我最大的王牌,以他的资质与条件,别说是第一空天部队,就是神殿也要眼红,有这个做条件,朷秀就一定能进侍学院!”
妮月也看了“少年”一眼,担忧地说道:“所以你才一定要把塞斯比亚也带出来?”
卓玛无奈地叹息一声道:“妮月,这件事上,我的确有些自私,可是如果不这样做,正如你所说,朷秀就肯定进不了天才云集的神殿侍学院,花再多的钱也没用。
但塞斯比亚进了军队未必会有那么的危险,说不定比他作为平民,还更加安全一些,毕竟到了那个时候和地步,谁还顾得上平民?”
妮月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你一定要朷秀进神殿侍学院呢?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获得安全权,朷秀在那里未必快乐,你不了解那些地方,我知道一些。”
卓玛坚定道:“无论如何都要进去,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如果在平时,神殿有可能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但现在他们肯定会答应,他们没有选择,灾难之星就要降临,他们需要更强的力量!”
“你这是在做生意!”妮月微微有些不满地说道。
卓玛沉默片刻道:“为了朷秀的前途,也是为了我们,朷秀进入侍学院就等于获得贵族的通道,我们最后的障碍也就没有了。”
“你是自卑,还是不自信?”妮月却反问道。
“不知道。”卓玛叹息一声:“或许都有。”
……
两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没有发现“少年”的眉头又一次地皱了一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