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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啊,孩儿坐在皇帝的这个位子上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吧……真是世事弄人,原本以为不可能和我有关的东西竟然被人塞到了怀中,父亲当初是否也和孩儿现在的感觉一样呢?
对了父亲,您曾经对我说过益州牧刘焉其心不正,野心勃勃,现在看来您说的一点都不错。
您曾经对我说过幽州牧刘虞是个好臣子,可惜生为宗室,有太多的无奈。如今看到他一次又一次因为那些野心家们的圈套而焦头烂额,孩儿知道您又说对了。
您还曾经说过朔州牧卢子干是可以信赖的大臣,至少从现在看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孩儿和大汉的天下着想,大概您还是对的吧。
别人都说您是个糊涂皇帝,就连您自己也说自己经常会做一些糊涂的事情,可是孩儿知道,您其实一直都很清醒,您其实一直都明明白白,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您的那双慧眼,只是您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显示您的智慧,而又在什么时候隐藏这种只会带来灾祸的东西。
这只怕是孩儿永远也无法领悟的智慧吧。
可是呢,孩儿现在还是陷入到了困惑之中,可是父亲您却已经不在孩儿身边,孩儿该怎么办?
不知道父亲是否能够听到孩儿的呼唤,是否能为孩儿解答难以解决的困惑呢?
那个董卓,让孩儿感到困惑的便是那个男人。
父亲曾经说他非常的危险,他的野心非常之大,可是他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力量……但是他是猛兽,一旦让他将自己全部的力量爆发出来便会摧毁我大汉的江山社稷……如果说从那些已经发生了的时候看,您说的话似乎又一次被印证了。
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孩儿内心之中会如此不甘呢!
孩儿永远也忘不了那个血色的一天,就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孩儿见识到了最可怕的场景。可是那个人告诉孩儿这是改革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也许在常人看来这种说法是如何的荒谬和诡辩,但是为什么孩儿却偏偏觉得事实就是如此呢?
父亲。您曾经对我说过那些永远不满足的世家和豪强是我大汉最大的隐患,也许他们同样是支撑大汉存续的脊梁,可是他们的力量已经让我们无法安睡。
可是,没人能够帮助我们解决这个难题,因为我们所能依赖的黄门和忠臣不论之前做得多么好,可终究会变成那些人中的一员,终究会变成新的隐患。
只有董卓。只有董卓,用他的双手,用他沾满鲜血的双手,为孩儿开辟着一条光明的大道。
可是。父亲您是如此的富有智慧,而孩儿是如此的愚鲁和蠢笨,无法理解您的智慧,只能捡拾您留下的智慧慢慢去学习,慢慢去体悟。
那么。究竟是孩儿所托非人,还是睿智的父亲您……失误了?
还有那个叫做李学的男人,父亲您说他是个没有野心的男人,是可以托付的臣子。孩儿按照您的说法将几位妹妹托付给了他。可是,父亲啊。人或许会变吧,被权力引诱的迷失了方向,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简简单单的人,变得,比那些一开始就野心巨大的臣子更加恐怖。
父亲,孩儿好孤单,好害怕。
孩儿不知道应该再相信谁,再提防谁,又应该如何拯救这大汉的江山社稷。
睿智的父亲啊,您能够救救您的孩儿么?”
长安的深宫之中,一个看上去年纪轻轻但脸上却满脸愁容完全不似孩童的少年凭栏眺望,任凭劲风卷着黄沙吹打在他细嫩的面颊,不知不觉间,几滴晶莹的泪水划过面颊,在那沾染了沙尘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有一道扭曲的痕迹,最终汇聚成了灰暗的浊液。
虽然是午时,但是天色却变得愈发阴沉起来,原本干燥的狂风似乎都挟裹着一丝冷意,那些原本就让人感觉不舒服的沙尘变得更加的锐利。
终于,随着一道霹雳从天际间划过,重新照亮天际的同时,也昭示着神奇的大自然再一次开始向人间挥洒着她的任性。
这一切的变化来得很快,快到了还没等少年回过神,倾盆的大雨便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而等到宫中的侍从终于找到少年的身影时,他已面色惨白的倒在水湾中,脸上带着如释重负一般的笑容,却偏偏让人有种心碎的感觉。
“仅仅只是感染风寒么?那就多派些人手,另外让今天轮值的自裁吧,他们的家人我董卓会善待的。但是,规矩已经定下,就不能改变!”
虽然董卓的话语听上去似乎轻描淡写,但却能在转瞬间决定数十条鲜活生命的归宿,以及他们各自家庭的未来。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吧。
就好像战场上的将军,一言一行便能够决定数百,数,甚至数万,数十万人的命运。
想一想就会有点小激动么?
不过这样的事情已经不能引起董卓丝毫的情绪波动,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就仿佛他天生就要做一个主宰者主宰他人的一切而不愿意被他人所主宰。
应该说果然习惯是一种更为可怕的东西么,如此的泯灭人性。
“好了,既然陛下无碍,那么我们之前定下的事情就不要再拖延了。”
“将张济和马腾派往南阳,李傕和郭汜进攻汉中,樊稠却驻扎陇西。其余如段煨、胡轸、杨定、李蒙、董承诸将也都远离三辅,儒以为还是太过危险,那些大臣可是个个心怀鬼胎。”
“都已经休息了那么长时间,也该让他们动弹动弹,否则曾经再如何锋利的爪牙若是不经常磨砺也会迟钝,我西凉的大好男儿可不能死于安逸之中!”
“也对,这才是秦王大人的风格吧,诸将对这样的相国大人反而会觉得更加亲切。”
“嗯,说起来回到长安后就没有再与他们如当年那般围坐在一起痛快喝酒了。大家现在都有了不低的地位,但是却突然感觉没有了当初那般简单的快乐。”
“秦王大人既然有心,等到诸将出征归来。我们便一起到霸上吧。说起来霸上一年四季的景致都各有风味,当初小婿在长安求学的时候最喜欢的一件事便是闲暇时约上三无同窗带着食盒浊酒到霸上谈天论地。观柳絮飞舞。黄叶坠地,晓风残月,大河东去。”
“还真是像你这样的文官会做出来的事情,我这样的西北汉子可没有那样的闲工夫。”
“是啊,就因为在下年少时太过在意这种悠闲的东西,才会在前往陇西访友的时候被羌人所困,若非秦王大人相救。小婿只怕是早已命丧黄沙了吧。”
“那个时候的你满口黄老之道,看起来和那些迂腐的书生没什么区别,不,比起大多数文官。那时的你细胳膊细腿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回想起来还真是有趣。可为什么我打看到你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那么顺眼呢?许临让我将女儿嫁给你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心中是那么的高兴,认为她找了一个非常好的归宿,可明明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文弱之人啊。”
“不过现在秦王大人应该不会觉得小婿还是文弱书生吧。”
“哈哈,上一次李傕那个笨蛋喝醉了酒竟然被你十招放倒。想一想就觉得有趣啊。”
“大概是稚然想让吧,小婿再怎么锻炼也不会是稚然将军的对手的。就算是勇烈如孙文台,面对用心的稚然和阿多两位将军也只有损兵折将,亡命奔逃的下场。”
“好了,不说了。人一上年纪就总喜欢回忆。虽然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但实在是不适合我。”
“的确,秦王大人正值春秋鼎盛,您还需要带领我们开创一个大场面,属于我们的大场面。”
“所以……接下来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文优你。”
“就连儒,秦王大人也要派出去么?这样……这样秦王大人身边就没有可以信赖的部下了,就算秦王大人您足以震慑宵小,可是若没有几个可靠的人来执行您的命令,只怕……”
“那些胡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雏鹰如果不经历风雨便不能翱翔天际。同样,李稚然、郭阿多他们都是跟随我出生入死数十年的部下,用起来的确顺手方便。可是用的时间长了,西凉的年轻一辈就没有露脸的机会,因为他们永远都无法与老一辈相比。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这些人的能力不足,至少汉阳郡里的那些小伙子们就很出色,飞熊军将他们在西域的表现都告诉给了我,我这才明白自己之前的错误。所以这一次,是该给年轻人一点压力了。
可惜,我没有李学那份发掘人才的本事,只能退而求其次,采用这种本办法。”
“原来您是想要给那些来自您家乡的少年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施展一下自己的才华。只不过儒有些担心,他们在战场上或许可以表现得非常英勇,可是在长安城内,只怕不会是那些老于世故的大臣们的对手,甚至被卖了还要为那些大臣们搬运白银吧。”
“这样不是更好么,战场上要是不见点血,怎么能说学会了打仗。所以说要是不让那群眼高于顶自以为除了西凉人之外无人能比的小兔崽子们吃吃大亏,那群家伙就真成了一堆废物。”
“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将武威、安定、金城等地的少年子弟一起征召入长安,按照秦王大人的说法,‘有竞争才能让那些小兔崽子知道天高地厚’。”
“还是贤婿知我。不过我毕竟不能免俗,还是偏爱陇西的良家子啊。再说不论是董旻还是董璜、董越,还是更喜欢和陇西的少年们打交道,他们还没有足够的器量去接纳那些‘外人’。”
“秦王大人费心了,不过小婿以为秦王大人对待自己的兄弟子侄还是心太软,若是不采取一些理解的手段,只怕他们根本无法担当起秦王大人期望他们担当起的角色。看天下群雄并起,若是他们还无法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对主公实现我们西凉人梦想中的大业将会是巨大的阻碍,而成为障碍的人……还请秦王大人将他们淘汰!”
不知道是怎样的原因。让原本一直表现的冷静克制的李儒变得如此激昂,其言辞之激烈也相当少见,更加让人吃惊的是他将矛头直指向了董卓所剩无几的几位直系男性亲属。
虽说李儒也是董卓的女婿。而且为董卓立下过汗马功劳,可是被指责的那一方也是董卓血脉相连的亲族。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尤其是作为董卓的亲侄子董璜,那可是董卓最为仰慕的大哥董擢的儿子。
董擢作为董家老大虽然名声不显,能力也远远无法与自己那惊才绝艳的弟弟董卓相比,但在这位大哥董家的地位可不低,不仅仅是因为其是董家的长子长孙,更重要的是他活着的时候可是负责董家的一应财货产业的管理和经营。
也就是说。董卓能够有足够的财货广交友人,贿赂上官,背后都是有着自家大哥的支持。
可偏偏董卓年少的时候性格更加乖觉,经常惹出不少祸端。让他的大哥不得不代其收拾残局。
至于能力不及董卓,但惹事能力却并不次之的董家老三,更是让董擢忙前跑后。
如果说董擢这个当大哥的英年早逝是因为给自己的两个弟弟操碎了心,相信不论是董卓还是董旻都不会摇头否认。
由此可知董璜这个董擢的儿子在董卓的心里到底有着怎样的地位。
李儒选择董璜作为开炮的对象,看上去实在不是什么靠谱的想法。甚至还有可能引火烧身。
只不过……
“董璜和董越那两个小家伙找过你么?”
轻飘飘的,董卓看上去没有一丝意外或者着恼的问了一句听起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哈哈,还是瞒不过秦王大人。该说不愧是秦王大人的子侄么,两位都不希望秦王大人建立新的天下后仅仅是凭着血缘的关系获得无上的荣耀啊。”
“既然如此,那么你走之后将他们几个叫过来吧。事可是做出来的而不是说出来的。”
“小婿记下了。”
“既然你已经没有疑问了,那么你这次的任务……”
“请秦王大人吩咐。”
“我需要你出使并州,明面上是督促他尽快剿灭复起的黄巾余孽。他和那群黄巾军的关系是剪不断理还乱,这件事情交给他最合适,省得他老是偷偷从我这里‘捞人’。”
说到这里,董卓忍不住和李儒齐齐叹了口气。
对于李书实这种时不时便挥舞着锄头东挖一块西敲一块的风格,就算两个人都算得上当时顶级的英杰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就算两人有心里有这种行事风格算计一番,可偏偏李书实的背后还有数位论起阴险狠辣并不亚于他们的智囊团。
这不,魏郡原本的一团浆糊和乱麻被复起的黄巾军这么一搅合,竟然明朗了许多。
这对李书实是意外之喜?
不论董卓还是李儒都不会这么看,毕竟就像刚才董卓说的那样,就算李书实在很多黄巾军旧部眼中算得上叛逆之人,但前有张角托孤,后有张角远亲张牛角率黄巾军余部中战力较强的黑山军在李书实的交涉下被招安,李书实与黄巾军之间的关系可不是一句叛逆者就能说得清楚的。
事实上那个叫做张白骑的家伙是不是李书实或者他手下的手笔无论是董卓还是李儒一直到抱着相当的怀疑态度。
只是没有人能够找到具有决定性的证据罢了。
至于前一阵子刚刚发生过的人口大规模外逃事件让两人再一次感受到了李书实挖墙脚的水平,两人甚至在事情已经演变的不可收拾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最大的原因除了百姓无法忍耐新法之外,却是在数年前两人眼皮子底下做下的。
虽然两个人不知道这是对方的有心为之又或者是无心插柳,但是能放这么远的长线,钓起如此一条大鱼也只能说是“敌人太狡猾”。
“那么儒还有其他的任务么?”
“第一,告诉李学,让他小心鲜卑草原上的变化,他在西域做得不错,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鲜卑似乎正在酝酿着可怕的变化。这件事没有什么依据,只是我个人的判断,但是这数十年来这样的直觉很少出错。在这个群雄逐鹿的时候,也只有他这样少数的另类还愿意维护大汉的尊严,所以这个消息就当是我对他表示的尊重和欣赏好了。
第二件事,这一次文优你去并州的时候顺便将小白也带过去……”
“秦王大人,请容许儒确认一下,不知儒是否耳聋眼黑,刚才竟然听到秦王大人吩咐在下将白小姐送到并州去?以我们与并州之间的关系,完全用不着送人质这样的行为吧,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儒果然已经老了啊。”
对于李儒的失态表现,董卓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对方,似乎知道只要这样做就已足够。
“秦王大人这次是认真的么?”
似乎并没有混乱多长时间,李儒便恢复正常,只是脸上却凝结起了无法融解的冰霜。
“带着你的夫人一起去吧,代我看一看并州如今的模样,我很想念那里的山水。”
“……小婿,明白了。小婿或许将要在并州待上一段时间,希望秦王大人不要介意。”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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