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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走回客厅,开了门之后,陈扬却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来找他的不是别人,原来是他班上的学生薛小宝。
“小薛,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陈扬有些诧异的问道。
薛小宝却是有些吞吐的回道:“陈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要来打扰您”她似乎也觉得有点尴尬,轻抿了下嘴唇后,又朝陈扬屋里瞥了一眼。
陈扬见状,这才察觉不妥,忙把挡在门口的身子稍稍让开了,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瞧我,小薛,你先进屋里来再说。”
薛小宝腼腆的展颜笑了笑,然后跟在陈扬身后进到了客厅里。
“我今天才刚住进来,屋里什么都没有,呵呵,小薛,你喝点什么?”陈扬边说边走向西侧的一个装潢精美的酒柜。
“噢,陈老师,您别忙了,我,我跟您聊几句就走了。”薛小宝刚在沙发上坐下见状就赶紧又起身说道。
“呵呵,小薛,你呀,就别跟我这么客气啦。”陈扬笑道,对于自己的学生,他一向都是很关心爱护的。
酒柜里摆着四五瓶茅台,外面的茶台上则早准备好了上等的西湖龙井,看来政斧办的赵强确实是用了点心思的,不管是酒还是茶,都是陈扬平时比较习惯的牌子。
茶台上还有很新式的开水器,用不着再花时间烧水,很快,陈扬就泡了两杯热茶,薛小宝貌似不太好意思让陈老师泡茶给自己喝,就主动起身走过去帮忙端了过来。
重新坐定后,陈扬则捧着一个瓷杯,缓缓的吹着蒸腾的热气,等着薛小宝道明来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薛小宝这么晚到来,应该是有事情要跟自己说,而以两人的熟络关系,要是自己没估计错的话,应该是关于她父亲薛锐的。
关于薛锐这个前任,陈扬并不是很熟悉,不过因为薛小宝是自己的学生,他也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薛市长还在华海任上的事情,很显然,才他了解到的一些内幕看,薛锐跟市委书记高明的关系肯定不是那么融洽,当然,这是官场常态,而薛锐虽然也是苏东人,但却并不像高明这样是华海本地上来的官员,他来华海任职前,是国务院办公厅的,斗不过华海本地帮很正常,只是他的任期还没满一届就不得不黯然离开,高明确实有点太过了,按陈扬的猜测,以高明的老道,若非不是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高书记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但没办法,官场就是这样,胜者为王,输了的人只能黯然离开。
而官场上所有人包括陈扬也都知道,高书记的背景不简单,他是上一届一号首长一手提拔起来的,早在80年代中,上届一号首长还在华海任职时,他当时就是华海市委办公厅的一个小主任,因此,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高明都可以算得上是上届一号首长真真正正的嫡系。
虽然现在校长已经接了班,但是无可否认,上届一号首长的影响力仍在,而且十分巨大,至于华海系,能量同样很大,去年人大刚选出来的新一届政治局九大长老里面,就有不下两位大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华海系的烙印,而高明虽然是现任的华海市委书记,看似位高权重,但实际上放眼全局,在华海系里,他也只是个比较一般的角色。说句难听的,甚至都还比不上陈扬在陈系里的政治地位那么重要。
其实陈扬心里也很清楚,中央这次派他到华海来,醉翁之意,显然不在酒上。纵观国内政坛历史,但凡碰到核心层权位更替,新上台的领袖肯定是要做一些极其重要的人事调整的,而华海的战略地位在国内政坛上有多重要,这点自不必多言,而现在很明显的,陈扬就是校长眼中的自己人,他被安排到华海来,校长真正的目的不言自明。
事实上关于陈扬的工作调动在高层的确有很多争论,一方面,陈扬在西州的很多做法不符合主流价值观,另一方面,陈扬的背景也确实让很多不同派系的大佬们颇多微词,想想看,以他这个年纪就放到华海,坐上了这把黄金交椅,其他派系的人能没有微词嘛?但最终还是校长拍了板,才把这事定了下来。
当然,就他个人而言,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来华海工作,这把黄金交椅对他而言,坐得跟火山口没什么两样。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镀金,在华海这座国际姓大都市里做出了成绩,那是理所当然的,而如果做得不好,或是最后被弄得灰头土脸的灰溜溜走人,就跟他的前任薛锐一样,那他的政治前途基本上也可以划上个句号了,今后哪潇洒哪儿待着去吧,反正官场里也没他什么事儿了。
陈扬要想在华海站稳脚跟,他也只能全靠自己了,而华海官场里放眼看过去,除了他那三四个学生可以信任之外,其他官员他别说熟悉了,完全是认都不认识,可以说他是两眼抹黑就跑过来上任来了。
薛小宝在华海虽然职务不高,但总归是华海官场里的人,应该能知道一些事,至少介绍一下情况总是可以的。因此,对于薛小宝的来访,他倒觉得也不算意外。
果然,抿了几小口香浓的热茶后,薛小宝便没之前那么尴尬了,气色也恢复了陈扬熟悉的样子,她两手捧着热乎乎的茶杯,似乎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她才缓缓开口道出了来意:“陈老师,是这样的,您也知道,我父亲已经调回燕京了,本来按我父亲的意思,他是打算叫我也回京工作的,只是只是我”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了陈扬一眼,跟着却又把头垂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是什么,小薛?”陈扬奇怪道,跟着想了一下,就又说道,“小薛,其实你的情况我大概也听刘梅说了一些,我觉得你父亲叫你调回燕京工作也是件好事情嘛,你跟你爱人这样长期分居两地也不是个事儿,家里时常照顾不到,才难免会生出一些没必要的矛盾,小薛啊,不是我说你”
“陈老师,您别说这个了,行不行?”薛小宝突然抬起头,大声打断了陈扬孜孜不倦的教诲。
陈扬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被她这么一打断,顿时就变得尴尬不已,瞠目结舌的看着薛小宝。
薛小宝方才知道自己失态,赶紧道歉道:“对不起,陈老师,我,我不是故意的。”
“哦,没关系。”陈扬很大度的道,跟着又温言道,“小薛,你是不是碰到什么难事了?没关系,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好了,你放心,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或许是因为是同龄人的关系吧,当初在自己带的那个班里,陈扬挺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女同志的,因此,看到薛小宝很明显一副碰上什么棘手事情的模样,他便有心帮她一把。当然了,他对薛小宝绝对不是那种恋人间的喜欢。他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毕竟他现在自己还一屁股烂事没扯清楚呐,又哪里会再去招惹什么女人。
“谢谢你,陈老师。”
薛小宝缓缓抬起头,有些感动的说道,她甚至都不知道,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不再用“您”来称呼陈扬了。
“好了,别这么客气了,我是你的老师嘛。”陈扬微笑着颔首道。
“嗯。”薛小宝轻应了一声,跟着却再次把眼睑微微垂下,似乎不敢直视陈扬的目光,然后很小声的说道:“陈老师,我正在办离婚的事儿,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她本来说话的声音就不大,说到后面,更是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了,而且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说着说着,俏脸倏地红了一下。
“小薛,你,你说什么?”
陈扬也不敢肯定自己刚听到的是不是真的,但如果是,那这个忙他还真的帮不上啊。可不是吗,人家两口子闹离婚,他掺和进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薛小宝一听便知道陈扬误会了,抬起头忙解释道:“陈老师,你别误会,都怪我没说清楚,事情是这样的,我最近一直在办理离婚的手续,可是我父亲他不希望我离婚,一定要把我调过去。可我跟我丈夫之间没有什么感情了,按他的意思,他是不可能同意签字和平分手的,我怕万一我到燕京后,事情会变得更糟,所以才一直拖着,不想去燕京工作。”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这种事儿,陈扬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搪塞道:“小薛,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只是你这事儿吧,我看我也是爱莫能助。”
薛小宝本就是个很聪明的女干部,一听陈扬这话,就知道他在搪塞自己,忙道:“不是的,陈老师,你现在是华海市长,我知道你一定能帮得上我的。”
陈扬暗暗叫苦不迭,自己能帮得上什么忙哟?别说自己只是华海市长,就是国家主席也不能胡乱干预别人家事啊。就开口道:“小薛,你听我说,两口子哪有不闹矛盾的,别说你了,就我和我爱人”
话没说完,就又被薛小宝打断道:“陈老师,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是这样的,我,我想先调到市政斧这边来工作,这样我父亲再想调动我的工作,肯定要经过你的同意,到时候你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帮我搪塞过去了。”
陈扬这才恍然大悟过来,敢情她这是玩的曲线救国啊,不过也确实是如此,一来自己刚过来,肯定要调动一些人的工作,尤其是政斧办公厅这边,更是需要换点新鲜血液,二来只要把薛小宝调过来了,将来她父亲再帮她办调动,自己如果从中阻挠,随便编排一个理由,就说小薛手里有重要工作,还不能走,留不住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样一来,可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嘛。
想到这,陈扬就更是想推掉这个忙了,“小薛,这个,这个嘛,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我觉得吧”
看到陈扬面现犹豫之色,薛小宝顿时就有点急了起来,她是铁了心不愿再跟那个教授老公再有什么瓜葛了,想起那个大学教授老公暗地里的一些勾当,她就有不寒而栗之感,一时情急之下,竟不管不顾的抓住了陈扬的手,口中连声说道:“陈老师,你一定能帮我,对吗?还有,你刚才说了的,你一定会帮我的,你放心,我不会叫你难做的,只要陈老师你点个头,市委组织部那边很好搞定的。”
陈扬被她这么一弄,一时间就更加尴尬了,偏生薛小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他的手抓得很紧,他想抽都抽不出来,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点头同意了:“好,好,小薛,我试试看跟市委那边打声招呼吧,你先放开手好吗?”
薛小宝见陈扬点头,心里顿时就是一喜,而她这才察觉到自己有点失仪,脸倏地一热,赶紧把陈扬的手松开了。
薛小宝把事儿说完,接下来陈扬才有机会向她了解了一下华海官场的情况,虽然以薛小宝的职位,也说不出太多比较深的内幕,但陈扬却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至少他对华海官场有了个初步的认识,而从薛小宝说的一些皮毛情况分析,华海官场的现状甚至比他上任前预估的还要糟糕一些,尤其是华海本地干部对一些外来干部的排外现象很严重,其实不仅是官场里,自古以来,华海人就有排外的传统,似乎外地人都是从农村来的一样。当然了,这也仅仅是薛小宝个人的感觉而已。
聊了大概有四十多分钟,就差不多到十点钟了,薛小宝看看时间不早了,她一个年轻的女干部出现在市长家里本就不太好,就主动告辞了。
陈扬也很注意影响,就起身相送。
快走到门边时,薛小宝却又停住脚,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对了,陈老师,有件事我不知道方不方便跟你说呢。”
“呵呵,说吧,什么事?”陈扬笑笑道,心里却是有些无奈,真怕自己这个学生突然又给自己找点麻烦事。
“嗯,陈老师,你也应该多少能猜到,我父亲这次调离华海,其实是挺无奈的。”薛小宝有些黯然的说道。
陈扬一听却立马来了兴致,虽然他也打听到了一些关于薛锐离职的内幕,但怎么也不会有薛小宝了解的清楚,但看到薛小宝情绪有点低落,就还是出言安慰道:“嗯,小薛,官场里的事儿其实说不清楚,薛市长这次调到信产部,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你也要把眼光放长远点。”
薛小宝知道陈扬是在宽慰自己,毕竟谁都知道,她父亲这次平调到信产部做二把手,虽然级别还是部级,但其实是被打压了,也是靠边站了。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才接着说道:“陈老师,我坦白说吧,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我父亲还称得上是个稳重的干部,他在华海任职期间虽然没有太亮眼的功绩,但总的来说,也没有什么过错,我觉得吧,这次我父亲被调走,可能是跟前段时间到华海来访问的中基公司有关系,当初这家港资公司是高明亲自从香港找来的,准备跟华海石化在安哥拉搞个原油矿合作项目,而我曾经在偶然间听我父亲提到过,说这家公司的老板董国良有点问题,至于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我父亲提到这个人时,挺恼火的样子,后来我父亲顶住压力,政斧这边一直就没跟中基公司开展太深入的合作,安哥拉那边的原油矿也没拿下来,前段时间李副总理和发改委都下来了,就专门是为了这件事情,我听,我父亲在研讨会上还被李副总理很不留情面的严厉批评了一顿。”说完,她又补充道,“陈老师,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猜测,你参考一下就好了。”
若是面对的不是陈扬而是其他官员,她肯定不会说得这么直白,但她是陈扬的学生,这么说倒不奇怪。
“呵呵,好的。”陈扬笑笑点头,心里却是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中基公司他是听说过的,这家公司,或者准确的应该说是中基系,董事长董国良是原外交部老部长的女婿,专门为中非贸易做中间人,说白了,就是一家专门做掮客生意的倒爷公司,只是这个中基系的能量很大,听说这个董国良在非洲跟不少国家的政要首脑关系很不错,也确实在那边拿到过不少富矿,不过都是立马就转手高价卖给国内的大型国企了,也有人说,这个董国良是个红色掮客,听说此人跟国内的不少高官都有关系,甚至很多高官的子女在中基系里都有股份。
想到这儿,陈扬不禁暗暗皱起眉头,若薛锐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调走的,那自己一上台就得摊上这么一棘手的事情,真是不太好办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