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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启身为长子,返家丁忧也不得闲,小万氏是杜云寻他们的长辈,却是杜相的晚辈,杜云寻他们守孝,杜府却一如故往,杜云启回府,应酬宾客等事是避不掉的。
不过他在任上多年,于京中人事不如杜云寻了解,杜云寻便陪着大哥应酬上门的客人,年底将近,上门拜访送礼的客人增多,女客也不少,从前只有范安阳一个人,现在多了王进苑,她是嫡长孙媳,丈夫虽然丁忧,但好歹是实打实的七品官,有杜相父子在,不愁出孝后起复无望,因此上门的女客免不了要多巴结她一些。
同时因为范安阳身子重,不是亲近的亲戚朋友,她是不会见的,一时间,王进苑的受欢迎程度要凌驾于她之上,王进苑应付了几天,真心觉得累人,忍不住跟范安阳抱怨。
范安阳这胎怀得辛苦,常常坐着就睡着了,没睡多久,就因脚抽筋而醒过来。
王进苑来的时候,她正有点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王进苑没扰她也没走,就坐在屋里看帐。
不多时,范安阳醒来,砚香知她脚抽筋了,忙坐到她脚边帮她按摩。
范安阳缓过气后,把方才睡着之前,闪过脑子的问题问出来,“你怎么不把念念带着?”
这几天王进苑在花厅见客,就把念念留在她这里,三姑娘和她姑侄两难得投缘,常常一起做功课,不过三姑娘到底还小。不好带着去见客,但念念可不小了,在梅州时,王进苑就常带着她招待女眷的。
王进苑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那些人实在讨厌,也不看看,夫人才过世多久,看着念念好,追问我念念的亲事定了没。”
急什么急啊!真是!继祖母过世。念念她们身为孙子女也是要守孝的。她们急吼吼的问小念念的婚事,是想干么?
“你别生气了啦!她们大概只是没话找话说而已。”
王进苑气呼呼的道,“你不知道,那天一个夫人问了一句。隔天就一直有人问。后来我听我嫂子说。外头传说我容不下前人子,不顾继婆婆才过世,就急着想要给继女许亲。等她一出孝,就想把她嫁出去。”
她真正气恼的是这个,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在外头乱说话,要是让念念知道,把流言当真,可怎么是好?
“你觉得念念是个笨孩子吗?”好累,范安阳打了个呵欠问。
“念念很聪明的。”王进苑点着头道。
范安阳无奈的看她,“你既然知道她很聪明,那怎么还担心她会把流言当真呢?”
“哎呀!你不懂,越是聪明的孩子越善感,容易钻牛角尖嘛!我们觉得没什么的事,在她心里兴许就很要紧呢!”王进苑叹气,“上回那个梅州知府小舅子看上她,闹腾了好一番,那傻孩子吓坏了,直跟我说,只要能让我们平安,她爹仕途平顺,就让她嫁了,她没关系的。”
这话一出,不止说的人心疼,就是听的人也觉心疼。
“明明就跟她说,不用担心,可那孩子就是听不进去啊!”王进苑心疼不己,总觉得小念念会不相信她说的话,是因为她不是她亲娘,如果她是,念念肯定就信了!
却不知,就算是高明亭在世,小念念也不会对她全心信任,毕竟她的亲娘从未让她能全心信靠。
范安阳看王进苑突然情绪低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转移话题,“说起来念念再过几年就要及笄了,你和大哥可想过要给她挑个什么样的女婿?”
“能够疼她的。”王进苑冲口而出,然后才讪讪的笑了下,“我是这么想的,不过她的婚事,我是做不了主的,毕竟我只是继母嘛!”
“老实说,我觉得你比她亲娘做得好得太多了!”范安阳悄声在她耳边说道,王进苑眼睫频眨,似乎是在忍泪。
“我知道,可我就怕自己做得不够好。”继母和亲娘之间,毕竟是有差距的。
范安阳叹气,这世上有不称职的亲娘,也有恶毒的继母,当然也有为儿女奉献一生而无怨无悔的母亲,以及心地善良的继母。
亲娘对孩子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对孩子宽容,人家会说那娘真是慈爱,对孩子严厉,人家会说棒下出孝子,但对继母,世人总是放大检视,对孩子寛松,人家会说是不是捧杀,对孩子严厉,人家又会说,不是自己生的,恨不得人家去死。
像大小万氏这样的继室,恨不得前人子统统死了,好给她们的孩子让路,也有像王进苑这样疼孩子,不分是不是亲生的。
范安阳轻拍王进苑的手,“咱们念念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我觉得只有让她自己亲身去面对那些夫人、奶奶们,她才能学会如何判断那些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是真心为她好,还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乱嚼舌根。”
王进苑想了下遂同意了范安阳的提议,从明日起,还是带着小念念去待客吧!
王进苑走了之后,念念才从暖阁出来,“二婶婶。”
“方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小念念有点气闷。范安阳伸手摸摸她的头,“你别怪你娘,她是继母,不管她怎么做,总是有一堆人等着要揪她的小辫子,尤其当初你那几个姨母、表姨母,思嫁你爹不成,就把火气往你娘头上撤。”
小念念对此印象很深刻,外祖母和外曾祖母为此闹得很不愉快,本来二婶婶常让她去高家小住,好陪陪高家的老祖宗,后来知道她那几个姨母和表姨母让她受了委屈,就不再让她去高家住了。
“你娘早逝,她自个儿也不想的,只是逃不过那场意外,你和小宝还小,你爹再娶,不是你娘也会是别人,不过你曾祖父觉得,你娘性情直爽,不是那种爱耍手段使性子的,又是自家亲戚,知根知柢,所以才会给你爹聘她做继室。”
小念念偎在范安阳怀里,感觉无比安心,就像小时候一样,她甜甜一笑,“我知道的,娘对我很好,我常常在想,就是我亲娘,也不会像她对我这般的好。”
她亲娘给了她生命,同时她亲娘也嫌弃她不是儿子,虽然她亲娘从未说出口,但孩子是敏感的,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
“你亲娘啊!她也是个苦命的。”范安阳把高家婆媳斗法的往事说给她听,“老祖宗当初是一片好心,知道你曾外祖母是想拿捏你外祖母,才强把你娘留在京里,让她们母女分离,老祖宗把你亲娘护在身边,但毕竟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才会让那个奶娘钻了空子。”
那些往事,小念念多少知道一些,但碍于王进苑,怕她心生疑虑,所以她从不曾明着去问,关于她亲娘的往事,今儿还是头一回完完整整的知道,原来她亲娘小时候就同母亲分离,外祖母虽然很想把女儿接回去,但她那外曾祖母却不肯松口,好心护佑她亲娘的老祖宗年大体衰精神短,没能注意到下人使坏。
“所以,二婶婶才说,要时不时考察侍候的人?”
范安阳见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满意的点头,“是啊!当初会挑那个奶娘,必是因她老实本份,让人放心,才会把你娘交托给她,只是,人心是很难捉摸的,那个奶娘得主母重托,她说什么小主子信什么,她手握的权柄日益庞大,她的心不越来越大,那才奇怪呢!”
小念念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在梅州任上时,县衙里原本有个厨娘,我们刚去的时候,她做的菜很好吃,账目也很清楚,娘说她很好,把厨房交给她,很放心。”
她顿了下,似在斟酌如何往下说,“后来娘怀小贝的时候,精神不好气色越来越差,给娘请脉的大夫说,娘吃的东西要留心些,还开了张单子给我们,说单子上的菜色,最好是能不吃就不吃。”
范安阳从不知这事,听得眉头一皱,“后来呢?”
“后来娘身边的嬷嬷说,厨娘是做老了的,怎么会不知有孕之人,那些菜不能碰,会把不能碰的菜肴混在其他菜色里头,让人看不出来,那肯定有鬼。”这件事大概是小念念有生以来,头一回见识到内宅女人的手段。
把寒性的螃蟹肉撕得碎碎的,混在鱼翅羹里头,王进苑和身边侍候的人皆毫无所觉,直到王进苑越来越虚弱,大夫仔细盘查后,才发现问题所在,不过他是外人,这大户人家内宅事,他不好说得太明白。
“是谁买通厨娘,做这种事的?”
小念念头低低,“就是那个知府夫人的姐姐。”
那女人的手可真长啊!幸好那女人的靠山已倒。
贺璋家的坐在一旁,听了后直摇头,就因为想求娶大小姐不可得,便这样谋害人?“那厨娘是被收买了?”
“是啊!听说那知府夫人应承她,等事成之后,就帮她儿子进广陵学院读书。”
那厨娘是之前的县令聘雇的,看那些官爷威风八面,很是欣羡,县衙附近学堂的夫子说她儿子很会读书,是个人才,她就想着要让儿子更上层楼,但她一介厨娘,丈夫早死,供儿子进县里的学堂已是吃力,不想知府夫人竟愿意资助她儿子进广陵学院,她自然对知府夫人言听计从。
丝毫不曾想过,所谓的事成,是县令夫人一尸两命。
事情被揭发之后,厨娘意图谋害朝廷命妇下了大牢,夫家族长替她公婆做主休了她,她那儿子也被祖父母带走,她原本还寄望知府夫人能出手相救,待得知知府一家也倒了大楣,才悔不当初,却为时已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