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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前头几艘船上的气氛,崔家这艘船气氛就非常的沉闷,甭说侍候的人脸上没有笑容,就是素来爱高声说笑、对歌的船工们,也难得的低头闷声做事,这日船泊在一小镇码头上补充食物饮水,主家也下船走动去了,船工们才舒口气。
“娘的,方头儿,这是那家的少爷啊?往后可别接他家的生意了!生生把老子憋出病来,啧啧&得老子话都不敢说啊!”
“就是,就是!”想到昨夜那个音清嘹亮的船娘找他对歌,他却话都不敢说!
方头儿咧嘴一笑,蒲掌大手用力拍了几个船工的后脑一记,“你们就这出息?啧啧!主家下船了,你们胆子就大啦?也不怕人家留在船上的仆妇、管事听见了笑话?”
“哎!哎!您别说,我方才可听见了,他家的管事、仆妇也在抱怨,说这少爷转了性,怎么变得古古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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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脾气怎能不变?二娘子和四娘子也忐胆大了,竟然逼着三公子去了湖州,也得帮着她们,真是不知羞啊!”三旬仆妇边补着丈夫的衣服边抱怨着。
妇人的丈夫坐在桌边抽着水烟,水烟斗唏哩呼噜的作响,细长的眼睛闪着算计的光芒,“二娘子是长房的姑娘,四娘子是二房的。都是嫡出的娇娘子,在家最是受宠。”
“怎么?你又在想什么?”妇人看丈夫的神态似在打算什么,连忙追问着。
“我能想什么?只是三公子忙于课业。那有功夫帮两位娘子讨好巴结未来夫君?说不得就是咱们替三公子分忧解劳啦!”说着就嘿嘿笑了起来。
妇人听着一愣,随即也跟着笑起来,“你说的是,三公子忙于课业。这些一等一重要的事,自然是咱们当下人的帮着办了!”
“对,对,对!”夫妻两个对视一笑。
他们夫妻一个是随行的管事,一个崔牧身边的仆妇,打出这样名号来,二娘子和四娘子也要高看他们夫妻两一眼吧?夫妻两个便商议起如何跟范家、杜家两位少爷的人打交道。
崔家两位娘子虽没跟着崔牧去书院,但都派了两个人跟着去湖州,崔家本家荣光不再,唯一争气的当了京官的。偏是与本家主母不对付的庶子崔时明。也就是崔牧的父亲。
崔时明父亲尚在时。就对这庶出儿子多有看顾,奈何碍于妻子及其娘家之故,不敢太过明着帮衬。他一过世,崔时明的长兄当家,立刻对他采取各种打压的手段,崔时明发妻早亡,他靠着继妻娘家之势,在京里站住了脚,但继妻父亲过世,舅兄们不争气,现在反是继妻娘家靠着他,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他在外忙着力争上游。却不晓家宅里起风波,发妻所出之长子、次子竟与本家通气,处处打压着崔牧母子,崔牧有父母双方的好相貌,脑袋也比哥哥们灵光,读书比他们兄弟两强,前年得入太学,兄嫂便在他、及崔夫人面前酸话不断。
崔夫人总是抱着儿子哭,哭诉自己娘家不给力,若是娘家势强,他的兄嫂怎敢这么轻怠他们母子。
崔牧从父亲的身上,学到一件事,那就是妻族不能太弱,妻族若强,不止能给自己助力,还能帮着他娘压制兄嫂。
他思来想去,他识得的人里,就以范安柏这人让他最为敬服,杜云启也算好,但他妹妹早逝,庶妹不亲,继室所出的,他不予考虑,年纪小不说,听说杜夫人与两个继子间关系并不好,若选范家,范安柏嫡出的妹妹偏偏意外成了傻子!
庶出的妹妹似又不亲近,且庶女的见识和胆量都小,看他自己的庶妹就知道,他不觉得范家的庶女是个例外,说不定成亲后,非但不能给予自己助力,还得他里外皆得自己来,那又何必娶呢?
崔牧站在通道上,面色沉静的听着屋里那对夫妻商议着,要如何打着他的名头,帮二娘子和四娘子向范安柏、杜云启兄弟示好。站在他身后的丫鬟朝小厮呶呶嘴,就怕三公子一个气急要冲进去骂人,小厮也暗自戒备着,谁知三公子一语未发,掉头就走。
出了舱房来到甲板上,在船头忙着的船工发现这位主儿不知何时回来了,都有点发怵,言行皆小心了起来。
崔牧倒是没发现他们的异样,走到船头远眺着江面上如织的帆影,范安柏向游家借了船,就连杜云启他们也捡了便宜,借到艘快船,一行人顺风顺水半道上都不用停下补充食水和食物。
他早租好船候着他们,就盼能与他们同行,谁晓得他们在途中耽搁了许久,也让二娘子她们缠上自己,逼得他非得陪着她们,引介她们认识范安柏他们几个。
看来,是把他们惹毛了吧?
范安柏等人的船,正如崔牧所料,一路顺风顺水,妥妥当当的来到了湖州,下了船,范安阳站在稳实的地面上,还是觉得好像仍在船上,因为整个人都在晃啊!
看她双眼紧闭,紧紧抓着墨香和竹香两个的手不敢动弹,范安柏便带着两个仆妇过来,让她们两把范安阳姐弟抱上车。
上了车范安阳便委靠在大大的迎枕上,红红跳出丁香的怀抱,扑到小主人的脸颊边舔了两口,看她一脸蔫然,范安岳笑她,“上回从海南回京时,你也是这样,船到了湖州,你一下船就喊晕,把娘心疼得,在湖州的客栈连歇了三天,才去见外祖母。”
原主的记忆中没这事,范安阳却不好反驳,闭着眼把红红搂到怀里,嘴上却没饶了范安岳。“小路你是坏人,我不舒服,还欺负我。”
春梅怕范安岳惹恼了范安阳,连忙开口哄了几句,才让范安岳乖乖闭嘴。留下几个管事和小厮们押送行囊,范安柏他们先往自家在广陵城的宅子,杜云启他们也买了宅子,却还没派人去打理,因此便都先住到范宅去。
丁文中早早就派了心腹管事候在码头,本来吩咐着,人到了,就使人回报他一声,他纵不好亲迎,也要露个面,不想事有不巧,衙门里有事,遂只让心腹管事赔个不是,护送外甥们去新置下的范宅。
广陵城毕竟是丁文中的地盘,不止宅子位置好,宅子内外皆新粉刷过,家具不是新打的,倒像是自家里库房里珍藏着的,一进宅门,便是一座福字影壁,一汪活水蜿蜒而过,拱桥垂柳甚是写意,过了桥右侧是一以福字为砖的广场,迎面是五间不隔断的厅房,两侧各带一耳房,领路的管事带着他们进厅房,明堂中间挂着不知何人墨宝的草书福字,“此为万福堂,是为正厅,后方便是正房……”
管事一一介绍过之后,又把丁文中派在此处的管事、仆妇等全喊过来,“这是花名册,大表少爷先看着,若是人手充足或不得用,就直管遣回来,若是人手不足,也只管让人来府衙说一声,大人那儿没有,老夫人那儿总是有得力的人可供差遣。”
“我先看着,还请管事回去后,帮我跟二舅父道声谢,回头安顿好了,再领着弟妹上府衙给二舅父请安去。”
“大表少爷客气了!我家老夫人知道您几位路上延误了,这些日子,一天不知打发几回人来府衙,就怕表少爷们到了,大人忙于公务没能好好招呼,委屈了您几位,这可不,还真让老夫人料中啦!老爷果真被公务缠住了。”
范安柏笑得腼腆,“都是我们不好,劳外祖母和二舅父担心了。”
心腹管事笑容满面的跟范安柏说些杂事,又与杜云启兄弟说杜家新购置的宅子,“两位杜少爷放心,您二位那宅子,是老夫人特意派了得力的管事帮着置下的,就是人手有些不足,只能做些粗浅的整理,房子才粉过,家具也重上漆,就是味道还没散,我家大人便道,让您二位先在表少爷这儿住下,过两日他再陪着诸位去书院,之后再回去也不迟。”
杜云启点点头,心腹管事看他们面有疲色,知机的告退离去。
范安阳早让人送进内宅,安排给她的院子里,贺璋家的指挥若定,不多时便将诸人安置好,随身的箱笼也都安放妥当,就等行李到了,再行安置。
“去一个看看大厨房可备有热水,若有就让人先送过来,先侍候六姑娘洗漱,你们晚一点再洗,这屋里有点潮,把熏香燃起来,再有,姑娘这几日要穿、要用的,今晚先点出来,该清洗的清洗,该烫整的烫整……”
范安阳懒懒的靠坐在美人榻上,红红已经四处探险去了,并不在跟前,她伸手揉头,原主这个身体原本就这么弱吗?想她以前的身体,可是头好壮壮的健康宝宝呢!不晕船不晕车,除非是像那回整得她住院的流感,不然一般伤风感冒,挺多多喝点热水,多穿点衣服,蒙头大睡闷出汗来,大概也就好了。
说起来,她前世虽没见过亲生父母,但他们至少给了她健康的身体,也算好的了!
换了新地方,众丫鬟都很兴奋,可以不用挤在一个小舱房里啦!脚底下也不是晃悠悠的甲板,走起来都不踏实呢!
丁家派来的粗使婆子不多时就送来热水,她们悄悄探头探脑,想要抢先看看那个变成傻姑娘的表小姐是什么样,冷不防被范家的两个丫鬟逮个正着,婆子们只得讪讪的退了出去。
瑞芳两个瞪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方才跺脚回去跟贺璋家的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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