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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延武和马笛一样,是华夏有名的笛子大家。虽然他人在宝岛,不过一身的笛艺,却是和马迪同源,都受华西民族音乐“碗碗腔”的营养哺育,所以两个人的笛风相近,再加上人的脾气又相投,所以才成了好朋友。平日里两个人有时间就在一起,或是通过网络,或是现实中相聚切磋,可以说对笛子的认识,都在差不多的一个水平线上。
一支好竹笛要多少钱?这个问题如果问普通人或是笛子学生,可能一百个人有一百种说法,不过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对于这个问题都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一般来说,抛开那些业余粗制滥造的竹笛不算,专业的演奏级竹笛,在他们的眼里可以分为普通、精品、极品和宝笛四大类。
普通笛子,也就是那些对外出售的笛子中,所谓“大师鉴定”的笛子。这些笛子往往经过专业的工艺加工,音准有保证,再加上经过了大师鉴定这道程序,所以在音色上也有一定的火候,像这种笛子,在他们这些大家眼里,也就是勉强可以拿到舞台上去演奏了。这种笛子,如果不被“黑价”的话,五百元左右是能拿下的。
再进一步是“精品”系列。这个精品却非那些乐器店里标明的所谓“精品”,而是在他们这些大师的眼里所认定的精品,是在上一品类笛子中挑出来的精品,一般说来,这种笛子具有更好的音准。发音也更加灵敏,音色也比普通的演奏级笛子要更好一些。当然,能鉴定出这种“精品”级笛子的,整个华夏也就有不超过两手之数的大家有这种资格。这种笛子一般在网络上是买不到的,只有那些大家或是和他们关系密切的教师、学生才能够买得到,而且价格不菲,一般都要千元以上。事实上,这类笛子依然是上面提到的“普通笛子”的范畴,只不过经过了这些大师进一步的“挑选”程序而已。这种笛子,价格比起前面的一类笛子。直接要翻上一倍多。一般都是一千到一千五百元之间。当然,这个价格也是有弹性的,如果和鉴定笛子的大师关系好,是可以便宜一些或是免费的。不过这里面自然就有人情的存在了。
如果到了“极品”系列。那就是一个“质”的变化了。一般说来。这种笛子是买不到的,因为这些笛子都是那些大师在鉴定的时候,自己发现的最趁手、最合适的笛子。这种笛子遇到了就是遇到了,属于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自然不会再往外面卖,一般就是这些大师们留下自己用了。如果非要估价的话,友情价也要两、三千元。
最后就是“宝笛”了。所谓的“宝笛”没有一定的标准,只在这些笛子大家一念之间。笛子是手工制作的乐器,材料也是天然生长,不能用现代化的工业标准批量制造(那些几十元一支的流水线上下来的笛子不算),所以严格来说每一支笛子的音准、音色都是不一样的,能在众多的笛子中,挑到一支最适合自己的、称心如意的笛子,不客气地说,比找到一个好的女朋友还难。正因为如此,当真的遇到一支这样的笛子的时候,才更加觉得珍惜和宝贵。真正好的笛子,能让演奏者如虎添翼,心想口至,这种笛子在大师们看来,就是“宝笛”。这种笛子,是真正的万金难求,多少钱也买不到的。过去有一些大家们意气相投,以“宝笛”相赠,都会成为流传在笛坛的佳话,而如果哪位大师得到了一支宝笛,更会邀请众多好友共同品鉴,名曰“品笛”,更是美谈。
而现在,张延武手里就拿着这样一个普通的笛包,而他的好友马迪告诉他,这包笛子价值“十万元”,一套笛子一般是十到十二支不等,就算是最多十二支,平均下来也要八千多一支,这个价格,简直就是要等同于“宝笛”了。虽然说“宝笛”无价,但一支竹子制成的乐器真要卖的话,又能值多少钱?所谓的“宝笛”,也就是在他们这些演奏家手里稀罕,真正到了市面上去卖,又有多少人认可花这么多的钱去买一支笛子?
看着马迪一副“你打开试试就知道”的神情,张延武疑惑地拉开了这只黑色的笛包。
笛包是那种很普通的帆布包,简单得很,在外面也不过就是卖几十块钱一个。真正的好笛子,会用这种包来装?张延武心里嘀咕道。
笛包拉开,却只有寥寥七支笛子。张延武看了看,分别是c、d、e、f、g、a调,还有一只低音的大a,远称不上一套,最多只是常用调都齐全了而已。
张延武第一眼看的是笛子的做工。在他看来,这批紫竹的笛子作工精美,用料上乘,卖相是极好的。不过比这笛子卖相更好的,他也不知道见了多少了,所以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神情来。若说这一包笛子单凭外观就能称得上“宝笛”的话,那“宝笛”也未免太过不值钱了!
唯一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七支笛子,除了那支大a之外,剩下的居然都是一节笛。虽然说顶级的紫竹一节笛,的确有比两节笛演奏更省力、音色更美等优点,不过同样也有着音准会随着气温变化而变化,不易调节等缺点。
带着疑惑,张延武拿起了一支f调的梆笛。
他的代表作《华西叙事曲》就是用f调梆笛演奏的,所以在试笛子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拿起了一支f调笛子。
笛子入手轻重适中,开孔均匀,笛头笛尾均包裹上等的天然牛角,笛头处题着一首唐诗,却是那首张乔的《宴边将》
一曲梁州金石清,
边风萧飒动江城。
座中有老沙场客,
横笛休吹塞上声!
字是银钩铁画,词是金戈铁马!虽然只是题在竹壁之上的寥寥两、三行,却自有着一股凌厉肃然之意!特别是那句“座中有老沙场客”,字里行间流露出一股古战场的肃杀之意,让人观之不禁顿时心生敬重神往!
“好字!”张延武也是识货之人,笛子大家往往对国学都不陌生,而作为国学精粹的书法,自然都有研究,鉴赏水平自是不低。笛壁题字不新鲜,一般的高档笛子都有,不过大多数都是激光刻上去的,千篇一律看上去也没什么意思。不过这笔字,看上去就是完全手工题的,单是这份笔力,就足以让人动容!
当然,这还只是看在张延武这“半个内行”眼里,倘若这里真正有书法大家在这里,看到这一笔字,绝对会当场惊呼出声!
矫若游龙,翩若惊风!虽寥寥数字然神贯其间,笔意绵绵不绝若长江大河!这等笔力,怕是足以济身当世一流书法大家之列!
当然,这笔字也是楚扬亲自刻上去的,每一套“竹韵”系列的笛子,最后的刻诗都由他亲笔完成。楚扬虽然不是什么书法大家,可一法通百法通,他在写字的时候没有刻意临摹哪一家的作品,却是把音乐的韵律融进笔画里,直接勾勒出诗的意境,这等手法,却是又要比那些只临其形的要高明许多了。
就比如这首《宴边将》,楚扬在题诗的时候,自然脑海中便浮起古代边塞战场那种肃杀辽阔的场景,笔下自然就生出了这等意境!
“别光看字,楚扬的字那当然是好,有时间慢慢看也不迟,你先吹吹看?”马迪望着张延武,笑着催促道。至于这老友看到了楚扬这笔字惊讶,他一点也不奇怪。他第一次看到楚扬在笛子上的题字的时候,反应也和他差不多,甚至比他更甚。因为他知道楚扬的笛子吹得也是极好的,甚至还在他之上。这样的一个人,却又能将书法练到这样的程度,这简直是太不合常理了!平常人一辈子只要能将这一项练出个名堂,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家伙居然两项都这么厉害?
恩,好像他还会唱歌,还拿了一个什么比赛的冠军!
总之马迪现在看楚扬的时候,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一个怪物了。
“行,那就试试看。”张延武将笛子摆正,却是发现膜孔上已经贴好了笛膜,而且看上去是刚贴了没几天的,无论是膜的老嫩还是贴的手法,都挑不出来毛病,他也就索性没有重贴,只是稍稍将笛膜在脸上贴了一会儿,“醒”了膜。
“咦,这笛子的吹孔内壁怎么挖得这么乱?”张延武拿起笛子准备吹的时候,才发现了这笛子的吹孔里侧,有很多细密的小纹理,乍看上去很是杂乱无章,不过细看上去,又仿佛有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横起笛子,他试着吹了两下音阶,顿时,他那双本就不大的小眼睛立刻就瞪圆了!
流畅、水润、顺滑、透亮!这声随意吹出来的音阶,居然有着不逊于经过专业设备加过混响之后的效果!
一瞬间,他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真的是干吹的声音?而不是房间里事先装好了音响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