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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有暖气呼呼的声音,办公室内很安静,宽大的落地窗外是北城夜景,偌大的一片黑幕上缀着五颜六色的晶亮荧光。
入夜的北城很冷,但这些光却给这座城市镶裹了一层暖意,高耸而立的大厦,灯光耀花人的眼。
落地窗太宽敞,入眼的范围也宽广,这么大的办公室内亮起的这盏孤灯的光显得是微不足道,暖暖的空气里有人压抑的抽吸声,黑亮交界处腾起了一抹白烟,一声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惊破了一室安静。
倚在落地窗口安静看着窗外夜色的谢安泊低头看了一眼从包里取出来的手机,眼眸一垂下时,眼底划过一丝浅淡的低沉,大拇指直接按下了拒绝接听的按键,手随意一扔,手机便落在了旁侧的沙发上。
第几个电话了?
谢安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抬眸,眼睛看向了窗外的黑暗,心里一阵郁郁的沉凉。
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情绪失控到伸手撕碎了顾念递过来的离婚协议,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吗?可是为什么等到这一天的时候他却亲手把那协议给撕得碎粉!
谢安泊今天的心情极差,以至于江凌薇几次打来的电话都被他直接挂断,下班时间早已过了,他却一直待在办公室里没离开。
手机短信提示响起,面朝着窗口的谢安泊微微蹙眉,朝那边看了一眼,走过去捡起来滑开了手机屏幕,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江凌薇:安泊,你什么时候回家?
寂静中响起一阵微沉的呼吸声,谢安泊对着那条短信凝着出了神。
犹记得他跟顾念在一起的时候,顾念也喜欢给他发短信,有时候短信发得多了等久了不见他回复,便闪个电话过来,电话接通时却弱弱地说自己按错了键打错了。
结婚之后她依然会这样,他不回家她便以打错电话为由拨他的电话。
那段时间他厌烦极了。
后来她的电话少了,再后来,她不再给自己发短信,也不再打电话了!
最后一通电话,最后一则短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久得他都不记得了!
谢安泊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态,是愤怒?是烦躁?今天在她当着那么多的人面递给了他离婚协议并告诉他说字已经签好了离婚吧,难道就是因为她的这句话?
谢安泊皱紧了眉头,起身从挂衣服的架子上取了外套穿上,大步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已经晚间八点一刻,公司里除了几个办公室里有人在加班加点工作之外,走廊上静悄悄的,谢安泊的私人电梯在下至楼下第二层时,他伸手按下了停止键,手指还摁在那按键上,门开了,谢安泊的眉心却不由得紧了紧。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这一层楼并没有灯光。
盛华说设计部的人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人加班,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才从盛华那里得知,a设计组的办公室里灯还亮着的。
此时面对着一室的黑暗,谢安泊摁在电梯按键上的手指不由得有些发僵,倏然一按,关上了电梯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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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凌薇紧紧地盯着手里的手机,在拨了几个电话均未忙碌回音的电话之后,发送了n条短信息却迟迟没有反应,她的手机从手里落了下去。
谢安泊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
她咬紧着牙关按紧了自己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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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顾念的手机响起一声短信提示,端着面条出来的韩翩芊看着还在俯身把一个个纸箱子整齐摆放在一边的顾念,把手里的盘子一放,过去拉了顾念一把,“站一边去,我来!”
韩翩芊把顾念轰走,不让她来搬重物,顾念只好坐在那边吃着面条,手揣起手机翻了翻,短信是银行转账提示,提醒转账成功。
“需要我帮忙吗?”韩翩芊蹲在地上帮着收拾,转脸看了顾念一眼。
顾念摇摇头,把手机放下,吃了一口面条,“不用,钱够用!”
顾念说完便是一阵沉默,韩翩芊微叹一声,转过脸去继续收拾着。
顾念在一年前买的那套房子空着一直没装修,这两年她自己攒钱买下了一套房,平时她住的是跟谢安泊的婚房,只不过买下的那套房子在半年前急需用钱时就卖掉了。
这些都是今天顾念打电话让她去公寓那边收拾过来的。
“你小声一些,别把小奕吵醒了!”顾念提醒韩翩芊,搬东西的韩翩芊回头赠给她一记白眼,这些东西是谁的?
“你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书都占了一大半!”韩翩芊说着把一垒书给整齐堆砌好,“现在都看电子版本的资料了,你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的纸质时代,活该累死你!”
顾念埋头吃了一口面碗上叠着的荷包蛋,咕哝回答了一声,“现在快被累死的人是你!”
韩翩芊听着也不接话,瞥了一眼正埋头吃东西的好友,正想询问她下定决心了,真的决定搬离那座公寓了?便见埋头的顾念突然抬起脸来,嘴里还衔着几根面条,额头上贴着的退烧贴掉了一角,碎发胡乱地撩在耳后,模样看起来别提有多狼狈,她放下碗筷起身就绕着客厅里还没有来得及整理的一堆物品里翻翻找找,一双眼睛是急切地搜索着。
“哎,找什么呢?”韩翩芊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整理好的一堆东西又被她翻乱了,叹息一声双手抄在胸口指了指沙发一角,“你是不是找那个东西?”
顾念从一堆物品里抬起脸来顺着韩翩芊手指的那个方向,跨大步子单脚跳了过来,在那个纸袋里翻了翻,触摸到那衣服质地的柔软,面色微微一松,放下心来。
韩翩芊双手抄在胸口,看着顾念那表情,挑眉,“这么紧张,谁的衣服?”
她今天去顾念的公寓里收拾东西,途中还接到了顾念的电话,特别叮嘱了要把这件大衣给带上。
她整理的时候发现这件衣服挂在顾念的衣柜里,那么大的空间单独就挂着这么一件衣服,一开衣柜就能嗅到一股薄荷的清新香气,看得出来这件衣服是被悉心打理着的。
这大衣,貌似不是谢安泊的吧!
至少她就没看见谢安泊穿过这件大衣!
顾念的目光触及到韩翩芊那含笑打量的眼眸,把怀里的纸袋往沙发上一放,坐回去继续吃面条,垂眸时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以为翩芊忘记了这件衣服,还好,她给收过来了!
“一个朋友的,要还回去!”顾念轻声说着,便没有了下文。
韩翩芊也不再追问,自从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之后,顾念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情都跟朋友们分享了。
她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隐藏自己的心事,学会了自己消化,自己承担,就连家里发生的事情也不再跟唯一的好友韩翩芊倾诉。
她们关系虽好但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韩翩芊知道,这是顾念所坚持的,也是她所忌讳的。
朋友,好的时候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又有谁会想到有一天你的好友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她尊重顾念的坚持!
因为只有尝试过这种痛的人才知道,真正的交心是会付出代价的!
“我把公寓的钥匙放在了门口你经常放钥匙的地方!”韩翩芊说着轻轻一叹息,“顾念,你决定了吗?”
顾念已经吃完了半碗面,埋着头的她嗯了一声,在她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递给谢安泊离婚协议时她就已经决定了。
这些年,她也累了。
虽然谢安泊撕碎了离婚协议,但是对她来说这段婚姻本来就名存实亡,她不想再耗下去了!
她毅然决然地将自己的行李搬出了那套公寓,那套公寓的所有家具虽然都是她精心挑选,但是钱却是谢安泊出的,这也是苏玟这两年来时不时拿来讽刺揶揄她的由头,她这个便宜的媳妇连嫁妆都是她谢家出的。
既然不是她出钱买的,她自然不会拿走分毫,她把属于她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没带走的也直接扔掉,公寓里也让家政给仔细打理过了一遍,当初新房里是什么样的摆设,她走的时候就按照那时的摆设放的。
“你不想知道图纸的真相,不想找出那个出卖你的人了?”韩翩芊微微皱眉。
顾念不该是这样的,就她跟b组的慕容筠势均力敌对立两年多,她本就不是个吃亏的主,可是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就这么一走了之?
今天谢安泊撕碎的不仅有那份离婚协议,还有顾念递出去的离职申请!
捧着面碗的顾念怔愣了一下,苦笑一声,“翩芊,我不是不想争,我是没有时间再去耗。”
顾念说完,把手里的碗轻轻放了下来,“我明天就会回c市!我的时间不多了!”
韩翩芊听到好友这般苦涩的低语,眼睛也跟着干涩起来。
是姑姑的时间,不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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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在网上买了回c市的机票。
c市离北城有些远,乘坐飞机要两个多小时,火车要一天一夜,她赶时间,经济舱的票抢光了咬牙一狠心抢了一张头等舱的机票。
登机时间是在上午九点半,她算好了时间起了个大早,昨晚上睡觉时吃了感冒药,头重脚轻的症状有所缓解。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韩翩芊决定送顾念去机场,她把路程安排好,待会送儿子去了幼儿园就直接去机场。
“收拾好了!”顾念将围巾系好,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刚走到门口,顾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掏出手机的顾念被屏幕上闪动着的那个名字怔得神情一恍。
萧景琛!
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顾念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一见到‘萧景琛’这三个字心里就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怪异感,掺杂着既有感激又有愤懑的复杂情绪,前天要不是被他的言语所激,她也不至于在滨江路吹一下午的冷风,那风冷得她浑身骨头都凉透了。
但也正是因为吹了一下午的冷风将她的脑子吹得彻底清醒,她才签了谢安泊之前拿给她的离婚协议。
韩翩芊站在门口等她,眼神里满是问询,顾念接通了电话,在听到对方那一声清润的‘顾小姐’时,她忍不住地皱了一下眉头。
“萧先生!”顾念语气有些生硬,滨江路的冻骨之旅让她对这个男人生出了一丝戒备来,不管之前自己也有曾对他有过那么一丝丝的好感,甚至在穿着他赔给她的那件紫色打底裙时还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他偶尔勾唇一笑的笑颜来,但都在那天下午那冰冷的冷风里给吹散了。
“顾小姐,如果你现在方便,请将我的衣服送过来!地址是浦北东路的北往咖啡厅,谢谢了!”
顾念在听到这句话时,嘴角不由得抖了一下,他是不是经常这样自来熟地对别人提出要求来?
之前第一次见面时他提出请她送他去一趟医院,态度也是这样,提出要求时不卑不亢,不缓不急。
顾念皱眉时忍不住地瘪了一下唇角,这人是不是习惯了高高在上?他不该把话说得委婉一些,不要说得这么直接?
可是转念一想,貌似对方确实是有说这话的底气的,而且那衣服本来就该还给他。
但虽是这么说,顾念心里还是多了一丝不情愿,自己愿意做跟别人拿刀架着你脖子叫你做完全是两码子的心态,就如如果是她主动找萧景琛还衣服,而不是受他提醒去还,心态完全是不一样的。
“好,我马上就来!”顾念挂了电话,长长吁出一口气,在韩翩芊诧异的目光下折回了房间把那件大衣和另外一件紫色的裙子包好。
一路上,顾念都在想着,待会把衣服还给他就走人,从此再也不交集。
待韩翩芊的嘉年华轿车停在了浦北东路路口就被拥堵的车辆堵死了,这一路喇叭声此起彼伏,这个时间段正是上班高峰期,车被堵在路口的巷子里进退不得。
顾念滑开了车窗看着堵在前面的车辆,松开安全带,从座位上爬起来抓起放在后排的纸袋。
“我走过去!”刚说完顾念抬手去看手腕上的时间表,八点半了,还有一个小时,看这情形这车短时间之内怕是出不去了!
“翩芊,后备箱打开,我待会自己去机场!”顾念当机立断,韩翩芊目测着前方拥堵的车辆,眉头一紧,“也只好这样了,你动作快一些!别误了航班!”
顾念提着纸袋下车时,忍不住低咒了一声,怪只怪萧景琛,偏偏这个时候想到了要这件衣服。
顾念在后备箱取了行李箱,跟韩翩芊说了几句话就急匆匆地往萧景琛所说的北往咖啡厅走。
她对这边并不熟悉,这条街毗邻步行街,又是转盘路口,车多,三条道都是浦北路,东路是其中一条,她是一边走一边问路问过去的等到了指定的北往咖啡厅。
这一路她差不多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想着九点半的航班,她焦急地一阵小跑,到了门口已经气喘吁吁了。
这家咖啡厅很小,但却格外幽静雅致,正门对着就是一个小广场,广场是一片常青藤搭建而起的小亭子,郁郁葱葱的翠绿色在这样冬末的季节里显得生机盎然,不远处还有人正在搭建一处景致,用的是七喜的绿色空瓶子。
若是在平时顾念还有闲情逸致来欣赏一下这样别致的景致,但是现在--
她心急如焚!
“欢迎光临!”咖啡厅的服务生穿着红白相间的圣诞老人服饰,门口摆放着的那棵装饰一新的圣诞树让顾念微愣了一下,圣诞节要到了!
她太过忙碌,都忘记了这样的节日了!
也正在她面对着那株圣诞树发怔时,她听见了有狗叫的声音,一抬脸,便嗅到了一股淡暖的甜香,混合着清晰薄荷香,散发了过来,膝盖上被蹭了一下,她回神警觉地后退一步,才看清了从咖啡店缓步走出来的高大身影。
蹭她膝盖的是金毛犬莎莎,见到顾念的莎莎显然很高兴,肥硕的大脑袋在顾念的膝盖上连蹭好几下,把没有心理准备的顾念吓得连退好几步。
莎莎那围着万国旗三角巾的脖子上还悬挂着一只精致的竹篮,顾念反应过来时才注意到有铃铛的声音,定睛一看才发现莎莎的围巾边缘上有细碎的小铃铛,竹篮子里的东西让顾念又呆了呆,跑得气喘吁吁过来的她被篮子里满篮子的甜食蛋糕怔得嘴角连连颤抖。
她这才抬眸看向站在面前一动不动的男人,冬日的清晨,他穿得如此单薄,白衬衣,灰色鸡心领的羊绒衫,黑色的西装长裤,闲适地站在门口,目光空洞地朝着顾念站的位置。
顾念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不是去看此时站在圣诞树旁边的萧景琛是多么的养眼,她的目光落在莎莎颈脖上挂着的篮子里,落在了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甜食堆里。
萧先生,别告诉我,你的狗爱吃甜食!
“萧先生!”顾念俯身将从篮子里掉出来的两只包装精致的蛋糕捡起来放回莎莎的篮子里,暗吸一口气时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忙从行李箱的架子上取出了装衣服的纸袋,伸手递了过去,“你的大衣!”
萧景琛目光虚虚地朝顾念看了一眼,勾唇一笑,“多谢!”他的目光并不是停在顾念的身上,那目光是淡淡的,散开的,是一个盲人应该有的目光。
“萧先生!”顾念递过去的纸袋不知道该放哪儿,因为萧景琛没有伸手来接。
“顾小姐,我有些冷!”头顶这道低柔的声音一响起时,顾念惊了一下,这话从萧景琛的嘴里说出来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因为在她低头时,两人距离站得很近,他的话就像伏在她耳边说出来的一样,鼻息温软,钻进她耳朵里一阵痒。
顾念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面前的男人并没有其他异常的举动,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让她突然乱了阵脚。
他冷?
谁叫你大早上的穿得这么少出来闲逛?不冷你冷谁?
顾念抖着唇角咬了咬牙,为了避免接下来他又有什么特殊要求,她赶紧把纸袋里的大衣取出来一阵麻利地给他披上,她做这一系列的动作时心里在反复地说着,他是个盲人,对待盲人要有该有的爱心,我这是在献爱心。
对,献爱心!
不远处坐在车里,脸差点要贴到玻璃窗口上的唐易恒嘴巴长得能塞得下一个鹅蛋,顾念给小舅舅穿衣服的动作那才叫麻利。
哦,我的天,也亏得小舅舅能在那么粗鲁的动作里还一脸的享受表情。
这是要逆天的节奏?
咦,那是什么情况?
唐易恒隔得也不算远,加上他一双火眼金睛,敏锐得捕捉到了那穿衣女子抬脸时手里的动作突然僵了一下,她正仰头,而小舅舅正低头。
恩?
什么情况?
“萧先生谢谢你的衣服我还有事失陪了!”顾念一句话连一个停顿都没有,几乎是逃也似地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跑,跑开时,脸颊上还带着一抹异样的红晕,她越跑越快,行李箱的轮子被拉得呼噜呼噜地响,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短短十几秒时间,她早已跑远了。
唯有还站在原地的萧景琛没有动,一只手闲适得塞在大衣衣兜里,微微垂脸时,唇角抿了一下,舌尖状似在唇角打了个转,转了个圈儿,犹自在慢慢回味着,好半响才勾唇一笑。
“唔,樱桃味儿的唇膏!”
这味道,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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