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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柳白君陌叶苏这样强大的修行者一直存在,千年前的世界,本就是修行强者的世界,无论王族还是普通人,都只是在缝隙里苟延残喘的可怜人。
只不过千年有圣人出,随着夫子建唐,西陵神殿做出相应的改变,这种局面便发生了根本xìng的变化。
有书院和西陵神殿这两座大山,再强大的修行者,都必须服从于世俗的规矩——除非他们能够越过五境——然而越过五境,他们会发现自已的头顶,原来始终笼罩着一片青天,让己不得出。
如今夫子登天,苍天也似乎无心再理人间,西陵神殿在战争中损耗极大,两座大山和一片青天的震慑力,都在减弱。
在这种情况下,强大的修行者自然可以呼吸更多新鲜的空气,更何况像剑圣柳白这种只要愿意、随时可以跨过五境门槛的人。于是南晋皇帝悄然死去,便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因为他根本没有看明白世界的变化。
越强的人拥有越多的zì yóu,一旦他们有能力把这种zì yóu凌驾在人间之上,人间必然陷入混乱之中,如同大唐出现之前的那些蛮荒岁月。
现在就看像柳白这样的神殿客卿,对昊天道门是否还保有足够的尊敬,同时看书院里的人们,能否像夫子那样替人间百姓撑开一把伞。
如果只从眼下看来,西陵神殿在这场战争中受到的削弱最多,但昊天道门统驭世间无数年,底蕴之深厚难以想象,谁都不知道在哪座山的简陋道观里,是不是还藏着知命境的隐者。
除了七枚大师重伤,佛宗的实力基本上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无论是佛宗行走七念还是悬空寺的僧兵。都没有加入到这场战争中来,只是因为佛宗本身的理念所限,他们应该不会做出太主动的事情。
除了道佛两宗,世间诸势力最强的还要数金帐王庭,除却那些狼群一般的骑兵,王庭的国师和那十余位大祭司,便足以震慑绝大多数修行者。
南晋剑阁已经开始展露锋芒,相信各地的门阀世家低调多年的供奉。也敢在这风雨飘摇之时出来见天rì了。被三大不可知之地控制无数年的世俗世界,必将变得纷乱起来,谁也看清楚最终会走到哪一步。
如果想要看清楚人间的将来,所有修行门派都必须盯着长安城南的书院,无论书院现在如何沉默,但那里毕竟是书院。
……
……
“今后是修行强者的世界。除非夫子回到人间。或者西陵神殿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实力,不然至少会乱上一段时间。”
宁缺隔着青帘,看着车厢里说道:“你现在应该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那些大臣也应该认识到这一点,然后学会接受现实。”
来到新的一年的长安城,局势也有些纷乱复杂。当西陵神殿联军和金帐王庭骑兵施加给大唐的强大的外部压力暂时消失之后,原先看似铁板一块的大唐朝野内部,有些隐藏着的问题渐渐浮出水面。
尤其是前些天,华山岳的死亡从前线传来后,整个长安城都震动了。
华山岳是世家子弟。数年前便成为固山郡三州镇军主管,在军中权势颇重,地位极高,很被看好成为将来的大唐王将。
在大唐军中,马革裹尸从来都不是只属于普通士兵的悲伤,将军死于沙场是很常见的事情,比华山岳级别更高的将领,死于敌人流矢的事情,在大唐千年的历史上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按道理来说,华山岳战死的消息,肯定会引起朝野间的悲痛与遗憾,却不至于引发如此剧烈的震动。
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华山岳身为三州镇军主管,不需要身先士卒,至少不需要在战事渐平的时期,还要带着下属冲杀于凶险的战场之上。最关键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华山岳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书院送到了镇北军中。
于是华山岳的死讯,在很短的时间内,便点燃了公主一派官员的怒火。前rì朝会结束之后,白发苍苍的礼部尚书对着宫墙泪流满面,厉声喝道:“即便有罪,岂能不审而死?娘娘,你可对得起陛下?”
礼部尚书乃是公主派的大人物。像他这样的人,在朝中还有很多,更何况华家本就是大唐世家,不知有多少亲近的门生故旧。
如果皇后和书院选择在这时候,对朝野间的势力进行清洗,必然会伤透人心,但如果不伤人心,人心却难免乱起来。
皇后娘娘是魔宗圣女这件事情,直到如今依然无法被大唐朝野很多人接受,最危险的是,如果人心之乱和道门对大唐皇室的指责联系到了一起,必然会给大唐带来极大的麻烦。西陵神殿方面,现在还没有进行这方面的舆论攻势,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红袖招前停着很多辆马车,楼内却非常安静,听不到丝竹之声,听不到曲声,听不到一曲舞罢,喝彩鼓掌之声。
大厅里摆着十余张桌案,案后坐着的人,都是公主一派的重要人物,这些人或面有怒sè,或面带思忖之sè,或沉稳不语。
无论心里是何等情绪,但他们看着正前方那张桌案的眼光都很冷漠。
那张桌案摆在正前方,和这十余张桌案隔着一段距离,宁缺坐在案后,静静看着面前这十余位神情各异的大臣。
他是书院十三先生,整个唐国无人敢有丝毫不敬,但此时却没有人理他,所以他显得很孤单。
宁缺很适应这种孤单,无论是在岷山还是在荒原,他过惯了这种rì子。
他举起酒壶,把自已面前的酒杯斟满,看着身前这十余位大臣,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不甘心,或者说不服气,或者对皇后娘娘有所怀疑,或者认为我做了些很不妥当的事。”
大臣们微微挑眉,心想难道你真地敢自承其事?
宁缺举起酒杯说道:“但我不会对你们解释,因为我不需要解释,唐律在上,规矩总是要守的,等什么时候我大唐军队能够南出青峡,收复清河,或是深入荒原,把金帐一把火烧了,到时候我们再来说今rì这些事。”
一位大臣说道:“那十三先生今rì让我们来又是何意?”
宁缺说道:“我要你们闭嘴。”
那位大臣怒意难遏,斥道:“你凭什么让我们闭嘴?”
宁缺说道:“没有证据,到处传流言,是为诬陷,而且在这种时刻,做这种事情,迹同叛国,你们应该知道轻重,如果不闭嘴,那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要见公主殿下。”
“不行。”宁缺说道:“殿下是待罪之身,没有人能见,如果你们坚持要见,那明rì便开审公主殿下篡改先皇遗诏一案。”
“那便开审吧。”
沉默的礼部尚书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有些疲惫,也有些黯然,说道:“至少我不能眼看着殿下像华将军一样悄悄地死去。”
宁缺看着手中的酒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那便见吧。”
随着这句话,他身后的珠帘轻动,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响,穿着宫裙的李渔,在两名侍女的陪伴下,缓步走进厅中。
楼内顿时响起一阵碗碟撞击之声,十余名大臣纷纷站起,看着李渔面露震惊激动之sè,半晌后才醒过神来,纷纷行礼相见。
这是事变以来,李渔第一次离开公主府,也是朝中这些人第一次看到她,此时看着殿下虽然有些清减,但jīng神不错,诸大臣的心情终于安定了些。
李渔看着这些大臣,想着已经到了如今境况,这些人依然对自已不离不弃,心中难免感动,拜谢道:“多谢诸君。”
大臣们齐声道:“不敢。”
宁缺端着酒杯,看着酒杯,仿佛事外之人。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那些大臣们,说道:“如果这样你们还不能冷静下来,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公主殿下绝对不会像华山岳那样悄悄死去,我会让她死在你们面前,让世间所有人都看到她死亡时的画面。”
大臣们还沉浸在得见殿下的兴奋中,忽然听着宁缺说的这段话,顿时觉得仿佛被冰刀刺了个对穿,寒意直透内腑。
坐在角落里的一名青年将领大怒喝道:“谁敢动殿下!”
宁缺把杯中的酒饮尽,起身离开大厅,向楼上走去。
他没有回答这名青年将领的话,厅内诸大臣也没有谁回答这名青年将领的话,楼内安静无比,只能听到人们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因为愤怒,也是因为紧张,还有恐惧。
他们此时终于想起来,宁缺连皇dì dū敢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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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招顶楼房间里,桌上铺着百花绣布,一只青瓷碗里盛着银耳羹,瓷碗的碗底正压在那朵艳丽的牡丹花上。
宁缺把银耳羹喝完,擦了擦嘴说道:“就喝了一杯酒,不需要醒。”
简大家说道:“问题是案上那些点心你也没怎么吃。”
宁缺这才知道先前楼下的动静,一直被她看在眼里,说道:“最近这些天,实在是没有心情吃东西。”
简大家说道:“我让水珠儿去煮汤圆了,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谢谢简姨。”
宁缺略一停顿,继续说道:“今夜这件事情,书院是给简姨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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